到此,赛缪尔欲言又止,他不想让爱丽丝担心太多。
另起一茬道:“我们也许更需要关心一下眼前的问题。”
他指了指明显是被挪动过的地下室门口,昨天那里还被封得严严实实,今天已经能通一人过了。地上的脚印肮脏凌乱,不难看出下面是有多么糟糕。
“你还记得蓝胡子的故事吗?”这可真是个童话般的开头。
“当然,”爱丽丝皱眉,意识到了些什么,“你的意思是说——”
“我和梅斯打扫了一下房间,特地排查了一下地下室,那里面有一扇铁门和六具女性的尸体,死于不同年代,但死法都是被放血死的,我们没有动现场。”
即使讲述者已经尽力把那个场景描绘地笼统,但在两人无声静默间,来自地下室的水滴声足以将恐惧一步步放大,堆积太久的铁锈味发散开来,浓重到近乎粘稠在空气中。
赛缪尔多解释了一句道:“那只是水管真的漏了而已,这儿年久失修——”但他当时是真的没想起来需要修一下。
爱丽丝深呼吸沉下心,阻止了他跑题:“别管那根水管,接着说地下室,赛缪尔。”
“好吧,但地下室就那些,不过那位女士或许陷得有些深,她的第一反应是和休伯特去找治安局,他们现在在楼上,或许需要冷静一下。”他再一次把话题拉回到自己想要讲的,来分散爱丽丝的注意力。
“还好他们没有出门,太阳已经落山了。”
对上赛缪尔的不解,爱丽丝不得不解释了一遍她今天在治安局里听到的,关于本地人从来不会在天黑之后出门的说法。
“但昨晚的俱乐部里坐满了人。”赛缪尔严肃指出了其中的问题。
爱丽丝耸肩,她已经习惯了赛缪尔一直以来的严谨或者说抬杠。
“谁知道他们呢?”
知道自己再一次被嫌弃,赛缪尔叹了一口气,他圈出了图上几行字,又补了一些上去。
“与世隔绝的小岛,图书馆里的异端学说,深夜不能出门的隐藏规定,还有这栋房子下面的尸体,发生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都太正常了。”
耳边水滴声时时刻刻彰显着存在感,爱丽丝若有所思问道:“不过,你觉得屋子里就安全了吗?”
“至少表面上还不错。”赛缪尔安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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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平平无奇的一个晚上,只有奈亚·拉托提普忧郁地坐在露台的栏杆上,今晚他的两个同谋拒绝了和他继续共谋大业,没机会去骚扰“玩家”,他在这儿只能翘着脑袋仰望天空。
夜晚不算明朗,凭借来自海岸一边隐约的光,足以看清铺满整个天空的东西。沉沉下压的乳状云令人不安,风吹云动的时候,像是数十万只浑浊的眼睛在拥挤着向下探视,又像是随时会有什么从厚厚的云层中挣脱出来。
海浪浮浮沉沉,青墨色的水下有活物迅速掠过的动静,转瞬即逝。
码头边成片的黑影从光线照不到的角落处钻出来,低伏下身在街道上爬行,拖着湿漉漉的痕迹,发散出潮湿咸腥的海水味,海岸边一户养在花园里的狗一通乱叫,又哑了下去。
今天已经有一个莽撞的“玩家”找到了召唤这些异界生物的方法,即使那个使用者根本不清楚自己召唤来的到底是什么。
奈亚记得很清楚,自己在到处塞小纸条的时候,没有一起塞说明书。
这可能会让负责维持游戏场秩序的他处理一些麻烦,但没关系,他现在的心情好极了,因为他刚刚诱骗了两个想妈妈的孩子来给他们的父亲添堵。
“晚上好,莎布。”
小弟弟若无其事地挪开了个位置,在他背后不远处,是睡不着的莎布。
她出来找白天被弄成一团糟的毛线球,看看还能不能拯救一下,但差点被露台上的影子吓到,她似乎看到了什么细长的东西刚刚灵活地缩进了影子里。
只当做是一场错觉,莎布深呼吸,压低了声音问:“你也不困吗?”
奈亚扭过头,暗色中漆黑到难分辨眼白的界线,他盯着莎布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给了她一个鄙夷的眼神。
莎布觉得他可能想骂人,但又没想好词,或者说是想了太多词,但实在难挑出个合适的。
没找到毛线球,莎布准备回房间,但奈亚叫住了她。
“莎布,你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撞坏脑子吗?”
听小弟弟冷不丁提起这个问题,莎布犹豫了一下,不是很明白他想表达什么,因为她记得所有人都说是因为她从楼梯上摔了下来,摔到了脑袋。
但奈亚笃定道:“因为一个自私又自大的家伙干了些对不起你的事情。”
他的话当然是半真半假,但足够具有误导性。
“你在说谁?”
是犹格,他站在楼梯口,像是从三楼下来。
“没有谁。”奈亚一口咬死,他坐在栏杆上晃悠着腿,瞪大了黑白分明的眼睛,一幅纯然无辜的样子。
但在场的人谁也不会信他这句话。
犹格从楼梯上走下来,这才让莎布发现他手里正握着她在找的毛线球,而且已经重新整理好了。
“琼斯(猫)把你的东西叼到三楼了。”他把东西还到莎布手里,又把一件女士披肩挂在了她的肩上,“下回我会让人在楼梯上加装挡住猫的栏杆,今天就早点睡吧。”
莎布点点头,她这才发觉今夜的风有些冷,吹得她双臂生寒还隐隐作痛,就像有什么东西要挣开皮肉生长出来一样,但那似乎只是一个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