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理目瞪口呆。
她觉得目瞪口呆这词用不到她身上。她意思是,她是天生的表情管理大师,对著最讨厌的人也能露出最娇豔的微笑,她怎麽可能像个胖头鱼似的又震又惊。
但是大魔术师的戏法没有止步于此,看起来容量不大、像是什麽品牌赠送的行李袋继续往外吐东西。
短袖长裤睡衣,两件白衬衫,黑色工装裤,鬱理等瞭一会儿,她提高声音,问:“宝宝你不带你的贴身小三角呀?难道晚上你要真空睡觉吗?我是不介意把我的沙发借给你,隻是你的百宝箱怎麽没有变出枕头和被子?对瞭我晚上会把空调设置为18度,要不你直接睡冰柜吧,德国牌子,装半截你绰绰有馀。”
半截是什麽形容词?周敬航深觉她的语言表达能力就和她华丽空洞的本人没有区别,看著舒心,听著窝火。
周敬航没打算第二次屈就沙发,除非鬱理也自己睡一次。
他目前的计划是装得更温和更耐心,鬱理喜欢他这张脸,她从不吝啬表达自己的追求和感情,尽管周敬航不太需要这些。
计划永远赶不上计划,他的温和或耐心全视鬱理对他的态度。可是这女人过于反複无常和难搞,他的神经已经在过去几个月中变得非常脆弱。
“晚上我会和你睡。”周敬航冷静地看著她:“或者你去睡沙发。”
他不是征询的语气,而是命令。
鬱理长眉一展,阴阳怪气地“哈”瞭一声:“凭什麽?”
她练瑜伽的同时敷面膜,此刻刚刚揭去。一片灯光矫饰的亮堂中,她的脸蛋如剥壳鸡蛋清透白皙,五官清晰漂亮。
周敬航的回应是阔步上楼,还剩两三阶时,鬱理慢悠悠地支起一条长腿,四平八稳地抵住他劲瘦结实的胸膛。
这个姿势,裙底春光一览无馀。鬱理脸上没有羞涩之意,形状好看的趾尖如玉,大拇指轻轻蜷缩,弄乱腰间衬衫褶皱。
周敬航抬手握住她踝骨,她的骨架纤细得不像话,像是某种鸟类脊椎,细瘦却坚韧。
他没有被她撩拨,自然不会随时随地发情,比起某种特定在深夜中出现的情绪,他更乐意穿戴整齐地和鬱理面对面,隻是——
周敬航平静地勾瞭下唇角,灯光照著他眼底血丝,他平静到离奇:“理理,别和我吵架。”
鬱理让开他的手,歪著头,故意摆弄少女般天真无邪的姿态,她玫瑰色唇瓣轻轻吐息。
“我什麽时候和你吵架?周敬航,你又犯病。”
但她接著又说:“我不睡沙发,没这种道理。不过,你想上我的床,可以,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他眸光动瞭一下,手指也跟著摩挲,她的肌肤像是某种柔滑的绒缎。
鬱理任由他动作,不著粉黛的脸豔光四射,她笑吟吟地说:“我有个手机,想不起密码。鬱理大学的优秀毕业生周同学,给你点提示,许梦昕送我的礼物。”
周敬航没有纠结许梦昕送过她礼物这件事情,事实上他对女生之间的友谊存在超强钝感力,十几年的读书生涯也不明白为什麽她们要手挽手去卫生间。
她擅长狼心狗肺的美丽,不擅长追寻真相和解密。本质上来说,她和周敬航都是奉行精致利己主义的混球。
周敬航松手,她如天鹅姿态优雅地落地,背手一摇,招猫逗狗的轻佻孟浪。
整栋别墅的设计风格偏向不实用的华丽美学,如夜雾之中如梦似幻的藤本蔷薇。
她的床头、化妆桌、单独衣帽间和洗浴室,置办著设计师指点江山的装饰物,展品衆多,佈置得当,不显凌乱。
鬱理从他身侧走过,垂散后腰的长发携香带雾,他盯著腰肢细处,心想他们还没有在这张床上做过。
她拔掉正在充电的手机,一转身,看见男人深之又深的眼神。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小白兔,而是美丽残忍的大丽花,她当然看得懂他眼神裡的澎湃爱意和汹涌欲望。
但!这个色情狂,他满脑子隻有黄色废料吗?
鬱理气闷,随手捞过一个缀著粉蓝蕾丝花边的枕头砸在周敬航身上,后者看也不看,对她小女生的床品表情意味深长。
周敬航单手捏住枕头,“我是个男人,这三年没有和别人发生过性关系,我想你,我也爱你,有什麽问题?”
他说的理直气壮又理所当然,脸不红气不喘。意味深长地按瞭两下枕头,修长骨节陷进去,他侧身放到床头柜。
他声音非常好听,冷冽磁沉,低醇华美,冷心寡情的一张脸,眉眼却格外昭彰明亮,总觉得他眼底烫著一团火。
鬱理耳骨微微发烫,她草草捏瞭下耳朵,把手机扔给他。
界面提示容错率的范围无限缩小,周敬航问瞭她几个问题,最后输入瞭一串数字。
鬱理看著解锁成功的界面,她从没有一刻觉得手机陌生。
过很久,她问:“密码是什麽?”
周敬航抬眸看她,她目光裡有种奇异而罕见的情绪,既深且沉。
他近瞭一步,身上的气息洁净好闻,雨后焚烧的木质尾调。
气息不重,侵略性强,周敬航坐在床沿,舒展手臂扣住鬱理,她浑身反骨,但拥抱永远柔软。
她难得乖巧安静,坐在他怀裡,双手捧著手机,怔怔的,左滑右翻,看那几个自带软件。
但她血液裡流淌著凶狠的冷血动物,周敬航手指抵著她侧脸,在她不辨喜怒的眉心亲瞭亲。
“或许有人和你说过,真正的许梦昕,不是你接触的模样。”他顿瞭顿,周敬航对已逝之人没有太多情绪,但他在乎鬱理心情,“那个女孩子,她身上有某部分,和我类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