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至今已是半月有馀,仍不得丝毫头绪,红冲在他的院子里呆了这好些日子没出门,他自觉办事不力,实在愧疚难当。
见红冲伸手向那把刀,乘岚连忙避让,叮嘱他:“此刀邪异,小心为上。”
红冲便问:“你们都试过了?”
乘岚点点头。
刀在他丶项盗茵丶江合心丶游元尊者等人手里过了几个来回,後来又拿去给云观庭丶引心宗几个弟子纷纷试过,连病榻上的文含徵也没能幸免——他当时还兴高采烈地,以为这刀是要赠给他呢——然而,没有人发现任何异状,仿佛那就只是一把最普通不过的法宝,在对修士认主,成为本命刀之前,任何真气注入都只会让它刀身发亮,附上一层灵力。
乘岚叹了口气,又补充一句:“甚至那玄乎的‘命格’也消失了,江姊还说,莫不是闹了乌龙。”
这样一说,二人心里几乎同时浮现了一个可能:莫非关键在于妖气?
可若是如此,那这件事在枫灵岛上,就万万没有解决的可能了。
为了防止红冲暴露,乘岚只将一切异样都描述为自己初次使用时所见,但随着後来四处求证时,他又试过几回却再无异常,终于也不得不在外装作洒脱,道一声“或许是误会”罢了。
红冲沉吟片刻,再次伸手:“我再试试?”他笑了笑,安抚道:“最差也不过就是功力尽失,无法修炼,我如今已是如此,且如今我体内都是你的真气,若是再被他吸干,你再给我传一些便是了。”
乘岚还是道:“莫要冒险。”
“并非冒险。”红冲摇了摇头,逼音成线:“若真是妖气所致,就只有我能试得出来。”
他真气尽失,妖气却不是一码事——就像人不会因为没了真气,就同时失去“人气”。
是不是妖气从中作祟,他只要一试便知。
乘岚明白这个道理,却仍不肯松手。
二人僵持了好些时候,终于被一声敲门打断了暗地里的对峙。
项盗茵合扇敲了敲院门,不等乘岚招呼,就很不见外地走进来,目光在二人之间转了几个来回,他突然打开扇子,十分欲盖弥彰地遮住自己的下半张脸,声音却丝毫不作掩饰,问:“吵架呢?”
乘岚无奈道:“没有。”
红冲立刻心生一计,立即煞有介事地哼了一声,生怕二人不注意到自己,才阴阳怪气地开口:“没有呢。”
果然,项盗茵立刻合上扇子,转而问红冲:“怎麽了?我来主持公道。”
红冲于是指着那把刀:“我问兄长讨要这把刀,兄长却不肯给。”
他说谎完全不打草稿,且不说他从未真的讨过,便是他真的想要,虽然刀也是乘岚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宝贝,可在乘岚的心里,宝贝的地位也有高低之分,哪里还会不答应他的要求?分明是因为妖气这事,也不好与项盗茵直说。
乘岚张口要解释,项盗茵却先当了判官:“乘岚,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之前就劝过你,你答应得好好的,怎麽转头就反悔呢?”他又看向红冲,解释道:“我一直觉得这一刀一剑十分适合你二人。”
只可惜,一开始暗示江合心这套刀剑不许给乘岚的也是他,虽说是顾及乘岚安危,二人却还没忘记这档子事,自然清楚他这不过是一句客气话。
不过,红冲也不纠结他几分真心假意,只管顺竿爬,故作委屈道:“项兄擡爱,兄长却不肯割爱。”
项盗茵于是安慰红冲:“你别多想,乘岚是担心这刀不对劲,恐伤及你,这几日找我们确认过无碍,才好交给你。”又转头看向乘岚:“是不是?”
红冲于是也只装作全然不知,感动道:“真的吗?兄长。”
这二人一唱一和,堵得乘岚无话可说,实在无法,只能勉强答应下来:“来月。待得来月引心宗擂台之後,我就让你一试。”
他如此说,为的无非是那枚引心丹,他想用一枚引心岛为红冲兜底。
这结果倒也并非不可,红冲偃旗息鼓,嘴也甜了:“兄长真是大方。”
项盗茵略一思索,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却微微摇头道:“来月不摆擂。”又补充一句:“这事我只告诉你们。”
万仙会已有百馀年的历史,引心宗的擂台从未缺席过一个月,乘岚顿时震惊得偏头看去,但只在与项盗茵对视的瞬间,就明白了其中关窍。
百馀年来,还能有什麽事能与此事同等重要?自然是丹方失窃。
项盗茵一早就决定了要守株待兔对无晨谷动手,如今半月过去,还没有传来任何风声,想来是因为兔子还未主动撞上来。如今应当是得知了方三益与魔修计划趁引心宗擂台那日动手,这事便提上日程。
鬼头刀从夏末就高高扬起,终于要在深秋之际落下。
哪怕乘岚早有预料,仍然不欲多谈此事,轻叹一声移开视线。
他不能求情,却也不忍心落井下石。
项盗茵明白他夹在中间难做,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只谈丹药:“你若想打擂再得一枚引心丹,就只能等到下下个月。”
红冲倒是不急,乘岚对此事比红冲更消极,二人俱是点点头,并无异议。
“但是,”项盗茵又说:“我手里倒是恰好有一颗。”
作为方赭衣的亲传弟子,项盗茵手里哪怕有十颗多馀的引心丹也不奇怪,只是乘岚一向按规矩办事,也不愿因二人私情提出请求,让项盗茵进退维谷。
但如今项盗茵主动释放了信号,乘岚也不会故作清高地婉拒,连忙正色请求:“若项兄信得过我,待得下次擂台,我必然赢回来一颗以作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