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盗茵嗤笑一声:“赢还不是从我们引心宗手里赢,左手倒右手的,有必要吗?”他从乾坤袋中取出玉匣,轻巧地丢给乘岚,随意道:“本来也是来月摆擂的彩头,如今擂不摆了,以後也还有新的,这颗倒也还不至于要收回去,我们引心宗也没有那麽小气。”
红冲细心听着,心思微动,便问了一句:“这引心丹莫非还有时限?”
“丹药没有时限,玉匣却有。”项盗茵道:“引心丹自有玄妙,非寻常木石可以承载,这玉匣所用的玉乃是师尊辛苦寻来的赭石玉,才能勉强用来盛装引心丹,但也不能长久。所以每颗引心丹都是提前三日炼制,出炉後立刻放入玉匣,定要在玉匣崩溃之前尽快服用。”
红冲又问:“玉匣崩溃,对丹药又当如何?”
项盗茵微微一笑:“引心丹自出炉便孕生灵运,没了盛装它的玉匣,我也不知道它会怎样——有可能什麽也不做,也有可能窜逃,还有可能自爆——总之,说不准。”
红冲道:“原来如此。”又与乘岚一道向项盗茵道谢,心里却暗自嘀咕:一套刀剑,一枚丹药,不是有命就是有灵,究竟是至宝本就如此,还是枫灵岛的风水实在太灵?
项盗茵不卑不亢受了二人的礼,便对乘岚道:“我原本也是来与你知会此事的,现下你明白了,我也不再叨扰,还有事要忙。”他招了招手,复又叮嘱一遍:“记得尽早服用。”就消失在院中。
乘岚将玉匣递给红冲,口中解释道:“照项兄的意思,来月初一,我得同他一道行动去。”他眉头紧蹙,认真道:“我会在此院中设下阵法,无论如何,那日你绝不要出门。”
这话全然好心,红冲没有不答应地道理,点点头:“自然。”
然而,红冲轻轻擡手,却将那枚引心丹推了回去。
迎着乘岚犹疑不解的目光,他抿唇一笑,道:“不是不急麽?这颗给含徵吧。”
文含徵有金丹期的修为傍身,仍然缠绵病榻数日,足见他绝非只是“先天不足”而已,看着倒像是还有积年暗疾。作为他的师兄,乘岚也算得上是看着文含徵长大的,对此也早就心生疑窦,只是这些年来确实从未从文含徵的体内寻得任何端倪。
而引心丹的神效盛名天下皆知,红冲无需问,也在这些日子逐渐明白了乘岚,他那般急着早上才到枫灵岛,下午就在校场打擂,无非是不愿错过这个机会。
自然,乘岚顺利拿到了引心丹,却在第二天就拿来替他撑了场子,大抵也是计划着要再打许多场擂,直到拿到另一颗给文含徵服用。
如今文含徵的病症虽然算不上是迫在眉睫,红冲的问题也未必是一颗引心丹真能解决的。丹药只有一颗,需要的人却有两个,算不得千钧一发,却也是两难之境。
或许乘岚有过斟酌,又或许这只是从心的直觉——他选择将这枚丹药先交给红冲。
或许这份心意已比丹药更加令人心喜。
见乘岚不说话,红冲轻轻将手贴在了他的心口,附耳低声道:“引心丹能治愈人,未必能治愈妖,而妖有这颗心就足够了。”
良久,乘岚握住了红冲的手,侧脸答道:“我代含徵谢过你。待得下次开擂,我一定会再赢一颗回来,只为你。”
这一侧脸,便叫二人耳鬓厮磨,吐息也绕进了对方的发丝中。
红冲看不到,却几乎能感觉到自己颊边的那只耳朵开始升温丶燃烧,火势蔓延,渐渐地,一颗炙热的火球搭在他肩头,险些焚了他的衣服。
乘岚闷闷道:“早知道,那时我就承认了。”
承认什麽?
仿佛近在咫尺真的能让人心有灵犀,红冲莫名猜到了他在说什麽——是那枚绣球。
在东海岸边的小镇,红冲曾经并没有将那枚绣球放在心上,但如今回想起来,反而来了兴致:“哦……是含徵丢的那枚吧?这麽说来,我和含徵倒是十分有缘——”
乘岚擡头,面染薄红,一双剑眉显得不知该蹙还是该舒,咬牙道:“是我丢的!”
红冲朝他眉心吹了口气,故意道:“原来是兄长,那就算不得十分有缘了。”
“怎麽不算?”
“缘法乃是天定,自然不算。”红冲含笑道:“而我与兄长,自然不算有缘——这是有心。”
一个强求不舍,一个欲擒故纵,如此说来,还真是一条直鈎抛入水中,偏有一条鱼硬生生吞了鈎也要翻入篓中,还真不能算是顺其自然。
乘岚说不过他,心里也被捧得没了胜负欲,幸而手里还有一枚玉匣提醒他:“我去把丹药给含徵,你同我一起?”
“自然。”红冲点头:“我还要听他当面谢谢我呢。”
刀气锋锐不适合带进病人房中,乘岚随手要将它收回乾坤袋中,朱小草却又打开一道门缝,问:“师兄,乘兄,那把刀可否予我一试?”
乘岚这才想起,这把刀一直不曾交给朱小草试过。他不觉得朱小草能发现什麽异常,但也无所谓朱小草好奇,便大方将刀递给朱小草,又叮嘱一句:“万事当心。”
“多谢乘兄。”朱小草接下。
二人转身进了文含徵屋中。
门一拉开,靠在榻上的文含徵闪电般地转过头,目光在二人身上反复扫视,直到乘岚清咳了一声,才勉强收回。
方才所见一定是他看错了,又兴许是角度问题,文含徵已安慰自己许久,才勉强冷静下来。
不料二人才落座,乘岚张口第一句便是:“含徵,从此你不可再口无遮拦,要注意礼数,首先,便是你需得改变待红冲的态度。”
除却修炼之外的琐事,他待文含徵一向是温和而又宽容的,哪怕这话语气不重,也是从前不曾有过的。话音落下,文含徵瞪大了眼睛,红冲也不明所以,二人异口同声道:“为什麽?”
乘岚回头看了一眼红冲,大有几分“你怎麽也不与我站在一边”的意思。
红冲却笑了一声:“含徵百折不挠,又十分活泼,我并无意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