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踏雪曾相过(八)妖有这颗心就足够了……
“你们?你们在做什麽?”
一声惊大于疑的质问像石子,落入春水,激起圈圈涟漪。
乘岚偏头看去,只见文含徵屋门大开,人还靠在榻上一脸虚弱,眼睛瞪得像铜铃。
朱小草开门时恰好回头与屋中的文含徵说话,不曾看见庭中景象,见文含徵大惊失色,才顺着文含徵的目光向庭中看去,口中问:“怎麽了?”
只见乘岚与红冲站在一起,靠得有些近,大抵在说什麽悄悄话。
文含徵已几近失语:“他丶他们丶他……这是……”
朱小草这些日子也晓得了文含徵从前针对红冲的缘由,他家里情况特殊,从来没什麽手足温情,就格外羡慕这种亲密无间的兄弟感情,更羡慕文含徵和红冲都能对兄长恃宠而骄。
他不想二人因争宠兄长一事又起争端,可他又不敢劝红冲少拱两把火,就只能在文含徵这边和稀泥:“师兄与乘兄可能在讨论正事吧。”
“不是丶他们——”文含徵瞠目结舌,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红冲抢话道:“对啊,我们在谈正事,”他遥遥向朱小草招了招手,随口道:“正说起你的事呢。”
乘岚顺着他打马虎眼,道:“对……我没想到你确实在木道上很有天分,没想到还真是我从前说错了。”原本是信口胡诌一句应付的话,说出时却带了几分真心,乘岚偏头看向红冲,又忍不住很快移开视线,也不知是因为不服,还是旁的什麽。
朱小草顿时眉飞色舞道:“真的?谢谢乘兄!”
“真的。”红冲先认可一番,才用肩膀轻轻靠了一下乘岚,故意道:“之前是谁说我没道理的?”
二人又议论起来,朱小草把文含徵的屋门扣上,和同龄人聊天大约真的让他心情好了许多,于是兴高采烈地回自己屋里了。
乘岚一本正经地纠正他:“我的原话是‘言之有理’。”说着清咳一声,又逼音成线悄悄送去一句:“你这套理论里,最没道理的是你才对。”
他如此一说,无需解释,红冲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一个水生草本妖物,无论属水丶属木丶抑或是属土,都有些道理,红冲的三灵根中有冰丶木两条,冰算是水灵根变异而成,也算合理,但唯独千不该万不该冒出一条火灵根来。
乘岚冲红冲微微挑眉,想看他如何巧舌如簧地解释这一相悖之处。
却见红冲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附和道:“我也觉得你言之有理。”
乘岚一怔,便只能干巴巴地“啊”了一声。
红冲又道:“其实这些年,这个问题我也一直没想通,只能归结于有些人自有天命吧。”他眨了眨无神的双眼,低声道:“就像项兄一般。”
闻言,乘岚惊地又看了他好几眼,才迟疑道:“这你都能看得出来?”
“自然。”红冲笑了一声。
他看人灵根也是一种命道的修行,是有一些冥冥之中的依据,而非全靠“性格”二字评判,就如乘岚的真气锐意极强,却又轻灵毫无沉重之感,就能猜个大概了;而朱小草原本虽修习水土两道,真气却与其命格格不合,这才认定朱小草修错了道。
然而,第一回见项盗茵时,他竟然什麽也没能看出来。
纵然项盗茵其人境界甚高,红冲的感知不敢太过放肆,却也只能依稀察觉出他的真气十分磅礴而又多变,无论从“量”还是从“质”,或者说是特性上,都毫无偏向,竟然叫人全无头绪。
可是全无头绪,几乎也算得是另一种最直白不过的答案了,只是因这答案实在罕见,叫人不敢相信——
项盗茵乃是全灵根。
灵根越是驳杂,越难有突破,否则朱小草从前也不至于为了个三灵根就心灰意冷至此了。到了四灵根,已几乎与仙途无缘,五灵根便也被称为“废灵根”。
但项盗茵却还要不止——甚至连五行灵根的变异方向,他也均有所涉猎,是实实在在的全灵根。
红冲不经琢磨起来,若是把自己那手指经脉测灵根的法子给项盗茵使用,不得整只手亮得五彩斑斓?
说笑也罢,能将全灵根修至炼虚期,确实是旷古绝今,无愧“斗魁”二字尊号。
他对项盗茵的本事十分钦佩,但也依稀盘出了些许异常,按说根骨与命数自有天定,非人力可轻易更改,哪怕确实有些邪术能够将他人灵根命数占为己有,却也绝不会有人闲得慌,像收藏一般把所有的灵根都往自己身上缝,这又不是什麽多多益善的事。
且雷灵根一脉就十分特殊,这等意图蒙骗天道的血腥邪术,哪怕能够移植其它灵根,也绝不可能兼容雷灵根。
既然排除了人为的可能,红冲便自然而然想到天道——人难以有如此复杂的命数,除非天道对他自有安排。
这也是红冲对自己的猜测:天道将火灵根赐给自己,又是意欲何为?
乘岚看着他意有所指的笑,却没接话,摇了摇头,转而道:“不说这个了。你还记得那把刀麽?”
红冲哪里会忘,正是那把疑云密布的刀,让他暴露真身,功力尽失,真是可恶至极——虽然,也有因祸得福就是了。
乘岚从乾坤袋中取出那套刀剑,将剑放在一旁,只握着刀道:“我又请江姊和项兄再三查看,实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抱歉。”
他道歉的,或许不只是为这把刀的诡异之处无法水落石出,还有另一层缘故。
红冲身份敏感,如今乘岚不敢找朋友替他诊断,哪怕是项盗茵他也不敢全然交付信任,因而他只能从刀出发寻找异常,以期能方向解决问题,治愈红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