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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第1页)

“你发烧了。”马文才说。

祝英宁回答他的是一声轻哼,马文才眉头微皱,打湿那块已然晾干的帕子,贴上他额头。

“你先在这儿待着,我让人去请阿清姐来。”

“别。”祝英宁似乎是恢复点意识,“不去诊所,不想打针。家里不是有药吗?吃颗布洛芬,再泡个感冒冲剂,睡一觉就会好的。”

马文才哪里晓得什么布洛芬,但最后一句他还是听得懂,坚决回答:“不行。”

“能不能关灯,好亮,我想睡觉。”祝英宁呢喃,“你们别担心,我身体很好,能撑得住。”

马文才眉头皱得更深,心中开始疑惑祝英宁以前是不是就这样硬熬着,最后才会烧得脑子出现问题。

想到这里,他出去喊了声祝威,书童们住的房间就跟公子们的隔一道墙,他这一喊,祝威马上睡眼惺忪地开门跑出来。

“马,马公子,怎么是你?”

“你家公子发烧了,去请阿清姐来。”

祝威忙应下,随便关了下门,往阿清姐住处找人,马文才临回房前顺手把他的房门关严实。回屋之后,他将门窗都检查一遍,确保没有漏风,才又过去探望祝英宁。

祝英宁睡得非常不安稳,整张脸无意识地皱起,嘴里还在念着什么,听不真切。马文才略微靠近些,也只能听得一二。

那一二则是爸妈。

马文才忽然回忆起自己幼时也生过一场大病,那时陪在他身边的只有乳母。

当年,马太守还不是马太守,那天他还在为官途奔波,参与着一位高官组织的酒局。仆人禀报公子生病后,他一时无法抽身离开,只着仆人去请城中最好的大夫去为公子医治。

年幼的马文才在迷蒙间唤着父母,听得乳母和屋内其他丫鬟们直落泪,遗憾夫人早逝,叹息老爷的不闻不问。

似乎就是从那一场病之后,马文才跟父亲的关系不再热络,又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有太过热络的时候。

又从某一刻开始,他才发觉没必要刻意跟那个男人去维系表面那点浅薄的血脉亲情。

面对同样在睡梦中呼唤父母的祝英宁,他心里不由得升腾出一股子酸楚,伴随酸楚到来的,还有一阵难以言喻的疼痛。

为什么疼,他不清楚。

但他清楚的是,自己上前坐到祝英宁身侧,就像乳母曾经对待他那般,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胸膛,低声说:“你爹娘都会回来的,安心睡吧。”

祝英宁的情绪真就慢慢平静下来,虽说呼吸听上去依旧有点沉重,但皱着的脸俨然有舒缓下来的迹象。

没过多久,有人敲门,是阿清姐。

马文才快步过去迎她进来,阿清姐检查一番,回道:“和他们的症状一样。”

“那是不是要送下山去?”祝威问。

阿清姐道:“这个点下山太折腾了,英宁这病耽误不得。这样,你按这个方子煎药,先把英宁的烧退下去,等天亮之后再行定夺。”

“好。”

像是注意到马文才眼里的困惑,她回道:“这是山下名医给的方子,说对付这回的风寒功效不错。这帕子……”

阿清姐回忆起师母跟她说过的话,马文才所用之物皆为精挑细选,单是这贴身帕子就用的上等雪绢布,一匹少说也要五两银子。而现在,这上等雪绢布差点都快被拧成抹布。

“帕子怎么了?”马文才一如往常地平声询问。

阿清姐摇头,“没,只是觉得有点眼熟。”

“当时事态紧急,见到什么就直接拿来用了。”

“要是英宁醒来后知道这事,肯定会很感动。”

马文才道:“这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救死扶伤本就该是君子所为。”

榆木脑袋。阿清姐在心中暗暗评价。

经过些时候,祝威端药回来,等祝英宁服过药,阿清姐等候片刻,确认对方病情有所好转,叮嘱马文才几句,动身离开。

祝威想留着照顾公子,被马文才以自己不喜欢有多余的人在房里为由拒绝,临走前,他深深望睡得正熟的公子一眼,吹灭桌上蜡烛,关门垂头离开。

被祝英宁这么一折腾,马文才残余那点睡意早就烟消云散,可外头的天尚未见亮,屋内又恢复先前的昏暗,书是看不了了。

他想了想,索性靠在身后木柜上,背诵之前夫子要求详读的文章。

祝英宁做了个很长的梦,梦到自己高二那年。那天似乎是初冬,他有点记不得日子,就记得降了温,风很大。

接连数日的高强度学习和毫无征兆前来的变天,终于打垮这个自认身体强健的高中小男生。

他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被窝里弥散着太阳曝晒后的气息,他听到有人在轻声说话,也许是他爸爸,又也许是他妈妈,听不真切。

接着,有人给他换了脑袋上的毛巾,其实他更喜欢用退烧贴,不容易掉,只是每次用都会痒。校医说他可能是对某种布料过敏,于是,家人就只能启用回最原始的办法来降温。

又有人在轻拍着他的被子,就像小时候妈妈哄他睡觉那样的力度,那个人在说,爹娘很快就回来了。

是小妹的声音吗?听着有点不像。

爹娘?奇怪的称呼,是又沉浸在哪部古装剧了吗?

他又感觉被什么人扶起,喉咙里流过苦涩的药汁,他熟悉的感冒灵可不是这样的味道,那玩意儿偏甜。

不会是老妈又听了哪个邻居阿姨的话,去菜市场买了草药来煎吧?尽管良药苦口,但这也太苦了,还有点咸,好古怪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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