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事,戌时初收到一封急报,宁王大破卓啰城,西羌改换态度,想要?与我们求和?,派来的?使臣已经在路上了,宁王认为此事不能由?他擅下决断,所以这几?日交接完河州的?事务,我就动身?去卓啰城。”
徐予和?诧异道:“为何又要?议和??”
徐琢接到信时,也发出过这样的?疑问,按赵洵的?脾性,他绝对不会同意?议和?,更何况当下时机大好,可他却八百里加急请自己继续出任使臣,与西羌来使交涉,其间必有?原因,只是怕被旁人探知,才未书于?纸上,“宁王向来都有?有?自己的?考量,此次未必是议和?。”
徐予和?也觉得奇怪,倘若真?要?议和?,这么大的?事,也应该先奏请官家,由?官家赐下誓诏,定下使臣,虽说父亲在离京前已被任命为运送岁赐的?使臣,但两者根本不能混为一谈。
具体有?什么事需要?父亲前去,她想不清楚。
徐琢站起身?,“明日我让人准备好东西,趁着雪未下大,你先回京,咱们父女俩,总得有?个人陪在她身?边。”
徐予和?垂着眸,没有?说话。
徐琢瞥见笔搁上摆着一支笔尖湿润的?毛笔,顿时猜到来之前她在写家书,便道:“给你娘的?信上都写了什么?可千万别写这里苦,也别写爹爹去卓啰城的?事,免得她见了信又担心。”
徐予和?抬起蓄满泪水的?双眸,“没写,只是向娘说爹爹一切平安,我也安好,让她勿念。”
“处理完宁王那里的?事,爹爹应当就能回京了,”徐琢无声叹气,半晌,他抿了口茶水,假装不经意?问起:“你就没有?其他想问的?了?”
徐予和?摇了摇头,“看到爹爹安然无恙,女儿便放心了。”
徐琢点头,又道:“我还以为,你会再问一问他,他的?人都把你护到了这里。”
折花赠(七)
“他?”
徐予和眼底泛起微澜,转瞬又恢复平静,“爹爹方才不是已经告诉我了吗?他大?破卓啰城,让爹爹去?应付求和的西羌使?臣。”
到?嘴边话顿时被噎在嗓子眼儿,徐琢几番张口?,最?后无奈道:“你做事素来有主见?,连筹粮运粮这样的苦差事,你都能?处理得有条不紊,怎么在这件事上?就弄不明白呢?”
徐予和莫名慌乱,仿佛被戳中了心事,眼神飘忽不定,思量半晌,打?算装傻搪塞过去?,“爹爹想说什么?”
徐琢眉头微皱,“婚姻之事,并非儿戏,你一定要思虑清楚,不可再摇摆不定。”
徐予和垂下头,将眸光移向别?处,“婚姻之事,皆承父母之命,女儿从未摇摆不定,也不敢摇摆不定,爹爹和娘已经为我定了亲事,我自当遵从,而且陆伯父一家对我们的好,我都看得清楚,这门亲事,也没什么不好。”
徐琢道:“话是这样说,可你心中未必这么以为,爹爹看得出来你对停云无意?,但成婚是终身大?事,凑合不得,以前爹爹说过不止一次,若是你不想成亲,那咱们就去?退了这门亲,这不是假话。”
徐予和双手攥紧,指尖不自觉绞在一起,“爹爹与陆伯父知?己相交,若是贸然退亲,这让旁人如何看陆伯父?对停云哥哥的声名也有影响。”
“那你要耗到?何时?”徐琢叹了一声,道:“他们二人皆对你有情,燕燕,你现在这样,对他们任何一人都不公平,对你自己,亦是不负责的表现,你们少年人的情意?根本藏不住,爹爹是过来人,这些都瞧得清清楚楚,遇到?情意?相通的人不容易,你想遵从自己的心意?爹爹不会反对,人这一生很长,总要有个人陪你走接下来的路,所?以你不用一直顾虑旁的,以前爹爹是希望你能?与停云共结连理,可你不愿意?,那就没必要将就。”
徐予和眉心一蹙,她现在的思绪,就像是把许多根丝线剪碎搅和到?一起,捋完以后仍是乱糟糟的一团,她也不能?确定自己的心意?究竟是什么。
那种感觉很难形容,如雨后轻烟,山间薄雾,看不真切,挥之不去?。
就这么笼在心间。
徐琢撩袍起身,“当局者迷,感情这种没来由?的东西,一时间无法窥清也属正常,不急于现在。”
窗外朔风呼啸,吹得门窗摇振作响。
这一夜,徐予和辗转难眠,脑中仿佛潮汐升涌,循环往复,直到?鸡鸣时分,她终于抵不住困意?半睡过去?。
莹白雪光透过窗纸照入室内,床榻上?的人似乎被这光亮晃了眼,眉心微蹙,抬手挡在眼前。
她轻轻按了按酸涩的眼睛,披衣下榻,坐在照台前梳挽发髻,风已不似昨夜那般猖獗,偶有雪屑落在窗纸上?,其声窣窣。
推开木门,冷风扑面,皑皑雪色蔓延至阶上?,庭中积雪几乎与石阶齐平,看样子是下了整整一夜。
雪大?天寒,行路艰难,因?此徐予和将回京的安排往后推迟几日。
接下来几日,雪仍不见?停,与西羌使?臣的谈判又耽误不得,徐琢不得不冒雪赶路。
徐予和不想留在河州,便请求父亲带上?自己一同前去?卓啰城,令她感到?意?外的是,父亲竟然没有过多犹豫便允了她的请求。
越往北路越难走,遇到?雪深的地?方,车轱辘会陷在雪窝里?原地?打?转,徐予和只能?下车随父亲和吏卒们一起推车。
风头如刀,哪怕众人身上?裹着夹袄裘衣,在这苍茫雪野中,也觉得浑身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