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个子咧着嘴笑了笑,眼中浮现出些许敬佩之色,“那位军士说的范相公,应该就是范经略范相公吧?”
费达劲皱眉,问他:“正是,你们认识范相公?”
高个子一个劲儿的点?头,“范相公是个好官,他以前在我们那边,还帮我们割过?麦子。”
也不知怎的,他话说一半就流起了眼泪,“那年我爹当厢兵打仗被羌贼砍死了,家里的麦子割不完,范相公刚好路过?那里,他看到麦子丰收,专门停下马车到田里看,知道?了我们家的情?况,范相公跟另一位相公,好像是姓徐,两位相公问邻里借了镰刀帮我们一起割,也不知道?谁把这事儿又报给了县令,后来县令也带着人来了,原本要割六七日?的麦子,两天就割完了。”
费达劲道?:“看来他说得不是假话,范相公在太原亦会帮助百姓收种谷子。”
徐予和微微点?头,那人的确没有说谎,遂道?:“那就按计划行事,先找原武县令探探情?况,再看看能否追上蔺将军与宋判官。”
折花赠(五)
“下官已经知罪了,下官一时鬼迷心窍,才听信逆贼刘圭所言,帮他便宜行事。”
身穿墨绿公服的官吏抖如?筛糠,整个身子几乎快要贴在地上?。
徐予和?怔在原地,她没想到原武县令听到乔焕的身份后反应会这样强烈,二?话不?说撩起袍子弯下膝盖往地上?一跪,说得那叫一个声泪俱下。
不?过,从这县令的举止中不?难看出?汴京危机已然解除,她在心里也松了口气,更加坚定?了西?行的决心。
原武县令额头抵地,眼睛却时不?时地往上?偷瞄,但身前几人好像没有让他起来的打算,他只好继续扯着嗓子哭嚎:“可下官当时也是受他胁迫,下官只是一个小小县令,无兵无权,有什么胆子敢与刘圭对抗啊。”
“你这县令真是有意思,在刘圭面前有胆子收受财物,有胆子跟他谋反,这会儿见着我们,又腆着个大脸说自?己胆儿小。”
费达劲最是厌恶这等装模作样的官吏,冷呵一声,抱着刀站到一旁,斥道:“照你这样说,那我等未参与谋反的人,都是懦夫了?”
“不?是,不?是,下官绝非此意,”原武县令冷汗频频,他直起身子,看到乔焕和?费达劲手里的兵刃,面门上?顿时又冒出?许多汗珠,吞了吞口水,慌忙摆手解释:“下官的意思是这刘圭私下里与禁军串通一气,手握重兵,倘若下官不?按他的命令行事,下官一家老小就要身首分离了。”
乔焕面无表情,开口却有些烦躁,“就是因为你贪生怕死,知情不?报,又助纣为虐,伙同刘圭残杀本县百姓,陷陛下乃至整个汴京于危难之中。”
“乔卫士说的是,下官知错,下官以?后再也不?敢做这等糊涂事了,”原武县令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官家英明神武,用人唯贤,幸而此次有范岑两位相公出?马,将逆贼刘圭铲除,否则就算把臣一家老小的命全赔进去?,也担不?起这个罪。”
徐予和?无心听他解释,原武县令最后如?何定?罪还得由皇帝和?二?府决断,他们无权干涉,根本没有必要与他说这些口水话,眼下最重要的是送调兵文书和?筹备粮草,“县令既然知错,眼下便有个将功赎罪的好法子。”
没等她将话说完,原武县令便挪动膝盖爬了过去?,他官职虽小,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却也知道御龙诸直是在官家跟前侍候的,能让御龙直卫士毕恭毕敬的娘子,必然是身份显赫的贵人,如?果贵人高兴了,兴许能为自?己说说情。
秉着这个念头,他赶忙换了张笑脸,拱手道:“娘子尽管吩咐,下官一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被认出?女儿身也在意料之中,徐予和?并不?惊讶,县令是一县的父母官,污颜垢面相见难免有失礼数,所以?来之前她将覆面的锅底灰尽数洗去?。
“死字未免过重了,我们让县令做的都算不?上?什么难事,”徐予和?扶起原武县令,开门见山道:“西?北边事告急,北契暂时虽然不?见有何动作,但也不?可松懈防备,是以?北地几路不?便调兵别?处,只能从南方诸路抽调兵力,但仅靠我们几人,往南不?知还会耽搁多久,所幸信阳军与光化?军离原武县不?算太远,我们便想劳烦县令派些人手替我们去?信阳、乾德两地送调兵文书,实在是因为边事耽误不?得,所以?这才未递请帖,贸然登府。”
最后那句本是客气之语,却让原武县令羞愧得抬不?起头,他望着地面良久,伸出?双手再度作揖,“今日得见娘子,着实是令闫某惭愧。”
他长叹口气,又道:“昨日蔺将军一行人途径此地,也是为了调兵,不?过也正是因为调兵,才被刘圭的残兵追杀至此。”
路上?那人说的果然是宋远直,徐予和?问道:“那蔺将军他们现在何处?”
原武县令道:“昨日蔺将军清理完残兵,便带着人往乾德去?了。”
乾德正是光化?军的驻扎所在,蔺宣他们已在去?往光化?军的路上?,那自?己便不?用再费周章将文书送往乾德,徐予和?随之想到了夔州路,夔州路下辖云安、梁山、南平三军,与秦凤路之间只隔着一个利州路,相对于京西?北路和?京西?南路,调兵也更为便利,遂道:“那就劳烦县令的人再跑远些,将另一封文书送到夔州路的云安军与梁山军,除此以?外,我们还有一个请求,若是县中有余粮,不?知县令能否分出?一些作为前线兵士的口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