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盛烟偏偏想违逆一次,想亲眼看看,是造化弄人,还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四姨娘馈赠给他的,是最纯粹的母子之爱,难道在同一个家里,父母子女之爱还要分出高下等级?
盛烟不忿,都是他龙兰焰的子嗣,凭什么就要有三六九等之说!
没错,古往今来皆是如此,但不代表着这便是理所应当,所有人都应当逆来顺受接受这不公的一切!
人,一辈子总要为自己赢得些什么。
大夫人为了什么,大姨娘为了什么,三姨娘和五姨娘又为了什么……兜兜转转,都逃不过这个龙家。
胸腔慢慢起伏着,盛烟对大夫人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大夫人,您确定……真的想要证据么。您瞧,现今的龙家,是大哥与我在掌权……大老爷年纪大了,很多事有心无力,您今儿个躺在床上,不若就好好调养身子,安心养病……其他的事就不过问了吧。”
他能理解大夫人的所作所为,却始终不能原谅。
他龙盛烟也不过是一介凡人,理智战胜不了情感,他的感情维系在四姨娘身上。儿时的他无助彷徨行走在夹缝中,四姨娘是他仅有的支撑,这座大厦因何而倒塌,他牢记得太深,这个仇人就活生生在他面前。
他如何能放过,有什么理由来说服自己放过!
何况,她从无半点悔恨之心,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没有做错过……盛烟有此一问,不过是因为大哥二哥待他不薄,看在他们的面子上,如果她肯放手,她固守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不再招惹他,那就罢了。
大夫人哪里知道他内心的矛盾与争执,听得这话,只觉得盛烟居心叵测,想要吞噬偌大的龙家家业,一时间怒火攻心,谩骂道:“那个贱人真是好福气,好福气!生了你这么个有出息的儿子!”
呵,果然是夫妻,连这蔑视他人的口吻都是如出一辙。
盛烟几不可查地挑起了嘴角,双手负在身后,冷笑道:“既如此,大夫人就别怪盛烟不念多年恩情……呃,或许您根本不屑在亲情里,添上盛烟这一份……您可是亲手了解自己儿子性命之人……我,还当真不敢……自称为您的儿子。”
一道火捻瞬时在空中燃气,崩裂出刺目滚烫的火光。
就像一柄烙铁,刺啦啦地掉落,砸在了心口上。
大夫人觉得一股气堵在了胸口,不上不下,恰恰能将自己逼迫到窒息的边缘,她抬起手,抖索着指向盛烟,“你,你骗我……骗我……不可能,这不可能……”
“那些东西都是五姨娘留给您和大老爷的,我也不想留一辈子,看着……多有碍眼。您想看,盛烟改日就送来,原封不动,完完整整的……让您知道所有的事实。”盛烟话出口成霜,冰锥刺骨,他顿足回头,将残留在唇边的一丝笑扯开,飘散在了尘埃之中。
从零陵轩告退而出,盛烟行至大老爷书房,往里探了一眼,还是绕过了去,途中遇上前来寻请他的茗言,到沉香阁与龙碧飞相见。
龙碧飞眼窝凹陷,怕是又有数日未能好睡,看到盛烟进门,便把几案上的一叠信抽出来,拿给他看。
盛烟粗略阅过,惊异道:“这么多的急报……二老爷疯了吗,这种事,他怎么做的出来!”
二老爷原先掌管有几家分铺的库房钥匙,居然一夜之间监守自盗,把库房中的香品都给偷运走了,还是走的水路,追都不好追!
龙碧飞寒着脸觉得异常棘手,“这事儿目前还只有我知道,底下都封住了口,消息应该不会外传……但是,想来想去,没料到二老爷会做的如此绝。对于他和二姨娘合谋假信之事,爹也不过是扣了他两年的薪俸,已算是极大的开恩,他竟然……”
二老爷平日的表面功夫也实在太好,在大老爷面前俯首帖耳、畏首畏尾的摇尾巴,现如今,是彻底被打回了原型。
深知龙家的生意现在一团糟,不顾往日兄弟情义,毫不客气地落井下石!
盛烟叹了口气,道:“还是得快些想个对策,二老爷那头,该派人去追的还是派人去。重要的,先要稳住这些分铺……大哥你现在抽不开身,我去吧。”
“西北西南的账目呢,你都整理清楚了?”龙碧飞从未觉得压力如泰山压顶,这件事他是万万不敢禀告给大老爷。
被亲弟弟给摆上一道,还丝毫不留情面,一旦怒极攻心气出什么好歹来,又是麻烦。
盛烟宽慰他道:“大哥放心,手头上的事儿在路上我也能办……这趟出去想必会遇到不少阻力,分铺里恐怕现在是人心惶惶。我去,比让其他人去合适,你就别犹豫了!”
龙碧飞一想也别无他法,只好把决断权都交给他,稳定人心是首要,缺失的香品有多少,先从其他分铺拿出一部分来补,龙家总库里的,还不能动。
盛烟了然,又要了龙碧炼与自己一同前往,想了想又道:“大哥让四哥五哥也出来帮忙吧,虽说不会很济事,但能帮上一点是一点,这担子太沉,也是该用的着几个兄弟的时候!”
此时此刻,最先考验的,倒是龙家几兄弟的手足情谊。
龙碧飞嘱咐了各项该注意的事宜,盛烟便回了怜香居,让杏儿馨儿收拾东西,这趟出门,却不知哪日才得回来。
从暗砖下拿出匣子,盛烟把它托付给杏儿,“我走之后,待大夫人病情转好之时,你把这东西送过去。记得,千万不可让别人看到……直接交到严妈妈手中即可!”
“是。”杏儿谨慎地抱过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