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丫头转而将目光投向王蓝田:“哥哥可以给我起个新名吗?”
王蓝田点头应下,随即问道:“你父母姓什么?”
闻言,大丫头却扭着衣角,垂头不再作声。祝英台误以为她在害羞,便在一旁替她回答:“他父亲姓孙。”
祝英台话音尚未落下,大丫头倏的抬头,情绪激烈的反驳道:“我不要随父姓!也不愿……跟母姓。”
说到后半句她已察觉周围气氛的变化,声音蓦地小了下去,涨红着脸,怯怯望着他们,想解释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又害怕他们因为自己方才的失言,而抛下她不管。
“六艺。夫六,中之色也。亦是吉利的数字,譬如六六大顺。夫艺,月以为量,故功有艺也。它也有艺高人胆大之意。”王蓝田半蹲下身子,不问她不愿父母姓的原因,而是起了个名,询问她的意见,“你觉得六艺这个名,如何?”
梁、祝对视一眼,未出声。
陶渊明打开酒喝了一口,若有所思地看着王蓝田。
“六艺?”大丫
头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
“六艺二字拆开,就像我方才的解释一般。不过六艺两字合起来,也有不同的说法。”
王蓝田温声同她细细说了起来:“六艺,可以是六种技能,礼、乐、射、御、书、数。
“也可是六本书,《易》、《书》、《诗》、《礼》、《乐》、《春秋》。
“大家都说这些是君子应该学的。倘若日后有机会接触这些,碰巧你又颇感兴趣,便上下求索,莫畏他人言论。”
“君子学的啊……”大丫头神情一瞬落寞,她撤着衣角,羞赧道,“可我、我是个女娃娃。”
“你是女娃娃又如何?谁同你说君子一定是男子?”王蓝田声音稍稍严肃了些,“君子是道德的标杆而已,无性别身份之差。”
闻言,祝英台一怔
是啊!谁说这世间不能有女君子?
古来圣贤所言的君子之德,又何尝有性别身份之差?
“真的吗?”大丫头眼睛一亮,那是对未来生活的另一种期待和向往。
王蓝田愣了愣,她想说理想中确实如此,至于现实……
还未等王蓝田斟酌着如何回答她,就听她欢欣鼓舞的回答道:“我喜欢六艺这个名字。从今往后我便是六艺,六艺便是我!”
王蓝田抿唇,没打破这一刻的喜悦,随后说:“至于姓氏……”
她顿了顿,添了把柴火:“晋朝姓氏无数,你大可任一择选喜欢的姓冠在你的名前,若是有志,自创一姓也可。
”
梁、祝当即一愣,四目相对。
陶渊明也是一震,这小兄弟,看着是个拘礼守节的人,说起话来倒是大胆的很!
“蓝田兄,她还小。”梁山伯睁圆眼睛,朝王蓝田示意,让她注意说话的分寸,而后嘿嘿一笑,“你说这样的玩笑话,她会当真的!更籍改姓,都要去官府核审,更何况自创一姓?”
大丫头不愿随父母姓,已经让他们觉得吃惊。虽说其父所做令人憎恶,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份恩情是无以为报的。
舍弃父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大丫头是个不孝之人。
然,相比于大丫头的直言改姓,王蓝田的话更令人惊愕,自创一姓氏,这话他怎么敢说出口的?即便敢说,又怎能“教唆”一个孩子去自创姓氏?
“是蓝田失言了。”
王蓝田说着,伸手替更名为六艺的大丫头理了理衣襟,理罢起身,看向有些心不在焉的祝英台,扬声问:“这世上从没什么是男子能做而女子不能做的,祝兄,你觉得这话对吗?”
祝英台脸色一白,还未来的及张口,又听王蓝田说:“不过这种伦理纲常,约束人性的同时也固化了思维,让我们觉得某些事情就是这样。譬如,男尊女卑,譬如女子不得如书院,譬如女子不可登仕途……我倒觉得,适时地打破这样的陈旧的观念很有必要。”
祝英台哑然:“你……”
她知道王蓝田是在借此事,试探或者说是
逼迫她给出那个答案。
梁山伯也是一震。
他一直觉得王蓝田是个很奇怪的人,一边喊着娇妻美妾富贵此生,一边却又抨击给他提供这种理想生活的制度。
矛盾至极。
陶渊明这时却冷了脸,他呵了一声:“你可知道,你口中的纲常伦理一旦被打破,会有怎样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