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王监国期间早已将宫中禁军大半撤换成了自己的人,尤其是皇帝的乾清宫,太子东宫,郭太后的慈宁宫。
叛军数量众多,杀了一波又涌上来一波。
就在宫城内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之时,王太后的寿康宫此时大门紧闭,如铁桶一般刀枪不入。
昔日飞扬跋扈的荣安县主此时浑身沾满了血污,失魂落魄地立在门后听着不远处此起彼伏的喊杀声,口中喃喃道:“我母亲还在宣华殿,他们……他们会不会杀了她?”
玉婵摇摇头,眼下形势谁也说不清。
今日一早魏襄命人给她传信叫她今日务必待在寿康宫内,不得迈出寿康宫大门一步。
直到一个时辰前这位金尊玉贵的小县主突然找上门,质问她是不是自己在华州见过的那名医女。
原来前次玉婵在宣华殿救小皇孙那回,陈嘉萝便看到了她,当时也没拿正眼瞧她,便只是觉得有些眼熟,一时没认出。
直到后来宫中传出有夔州来的邹氏女假冒他人身份入了宫,脑海里闪过当初在华州见过的那名医女,便一直耿耿于怀。
近日听说她又入了寿康宫,今日便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想找她当面对质。
谁知非但没有见到她的面,还在寿康宫门前不慎落入叛军之手,险些遭受凌辱,到头来还是她最看不上的这个小小乡野地方来的医女救了她的性命。
她亲眼看见玉婵一剑刺穿了一个叛军的喉咙,鲜血喷溅到了她的面上,吓得她当场昏死过去。
本以为她会将自己弃之不顾,谁知醒来时人已经入了寿康宫。
看着她那双杀过人,染过血的手,来前准备好的那番话再也说不出口。
陈嘉萝抿了抿干涩的唇,有些紧张地望向她。
“你不怕吗?”
玉婵双手紧紧抓着那把自太后寝殿取出来的剑立在她身后,如实点头。
“怎么会不怕?方才那个是我
第2回杀的人,第一回算是补刀。可光是怕又有什么用呢?得活下去。”
身为一名医者,她这双手不止救过人,也杀过人。
陈嘉萝不说话了,两个人惴惴不安地立在门前密切关注着门外的动静。
陈嘉萝记挂着同在宫中的母亲、外祖母,而玉婵心里却想着他。
宫里出了这样的乱局,不知他此时在何处?是否又在不顾性命地与人拼杀?
而此时驻守在城郊的西北军对宫墙内发生的一切全然无知,却在一炷香前见到了内阁首辅高震岳带着皇帝御旨和虎符前来。
御旨上明确指出皇帝决定以巫蛊案废太子,太子恼羞成怒,竟不顾父子人伦联合魏白两家起兵谋反。
皇帝危在旦夕,命兵部尚书王兆丰立刻带着驻守在城郊的三万兵马入宫救驾。
王兆丰接到圣旨后惊诧不已,以他对太子性情的了解,巫蛊之案本就存疑,更别说起兵谋反这样的大逆不道之举,奈何高震岳有圣旨与虎符在手,他若是不听便是公然抗旨。
高震岳接二连三地催促,一顶抗旨不遵的高帽子扣下来叫他不得不立刻做出决定。
王兆丰翻身上马,正要点兵,忽见晨曦薄雾中一人一马自城中方向疾驰而来,在他身后是连绵不绝的隆隆的马蹄声。
马上的人高举着一杆魏字大旗,朝着西北营方向高喊:“高氏已反,奉陛下血书,命西北军诛杀逆贼!”
高震岳闻言勃然变色,手指着那魏字旗移动的方向。
“是魏家反贼,魏家军反了,快,快射杀他!”
王兆丰脑子有些懵,他们一个有圣旨虎符,另一个又声称有什么陛下血书,在弄清楚孰真孰假前他自是不会贸然行动。
他不动,底下的士兵将领自是无人敢动。
眼看着那团火红的身影越来越近,王兆丰又不动如山,高震岳怒不可遏地劈手夺过邻近的一个士兵手中的箭,引弓搭箭朝着马背上那团人影射出。
就在他箭矢离弦的一瞬,一支白羽箭先他一步嗖地朝着他的面门射了过来,高震岳惊出了一身冷汗,向后一个踉跄抓了一个近身侍奉的家奴挡箭,那家奴猝不及防被一箭射穿,横尸当场。
紧接着又有嗖嗖几声,相继又有几支白羽箭不偏不倚落在了他的前后左右,吓得高震岳连连后退,最后竟不顾首辅形象躲到了王兆丰身后。
王兆丰一面唾弃首辅大人色厉内荏的缩头乌龟行径,一面暗叹那人好箭法,这个距离隔着一层薄雾,又在马上跑动,还能射得这样准,不知是魏家大郎还是四郎。
当那人策马疾驰穿过晨曦薄雾行至视线清晰可见的范围,露出一双狡黠明亮的凤眸,一张放诞不羁的年轻面孔,王尚书忍不住眼角一抽,诧异道:“魏小公子?怎么是你?”
魏襄策马小跑至他身前,将那杆魏字大旗往地面上一插,含笑朝他拱了拱手。
“王大人,我爹与其余大臣被祁王困在金銮殿,我大哥与四哥入宫救驾去了,二哥与三哥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只剩下我这个不成器的勉强出来替陛下姑父跑这一趟了。”
王兆丰与魏准向来不对付,不仅因年轻时对南阳郡主求而未得,更是出于某种既生瑜何生亮的小心思,此刻却不得不承认他教出来的这几个儿子个顶个的出息。
他强压下眼中流露出的赞赏之色,回头看了眼身后怒目而视的高首辅,捏着汗道:“魏小公子自谦了,只是方才魏小公子说奉陛下血书,命西北军诛杀逆贼,不知血书在何处?”
魏襄盯着衣冠不整,形容狼狈的高首辅,自胸口摸出贴身揣着的那封血书,当着所有兵士的面唰地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