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一身金黄色的衮服,龙袍上绣着的九条五爪金龙,尊贵而威仪,头上的冕旒晃动,他的步伐均匀,一步一步,稚嫩的脸庞和强作沉稳的模样,到底,始终是被护在羽翼下的雏鸟,还是十七岁的少年而已,朝臣们看了看高阶最上的司徒云昭,不由得升起了一股担忧。
如此稚嫩的新帝会是司徒云昭的对手吗?昨日百官面前,司徒云昭咄咄逼人,为何今日便放手皇位?这虽让他们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他们也直觉,日后两方针锋相对的日子不会少,毕竟古来帝王与权臣哪里能有和平。
终于,司徒清洛走完了所有的玉阶,目不敢斜视,挺直地坐在了金黄尊贵的龙椅之上,等待着皇秭司徒清潇。
按祖制,新皇后要与新帝一同,走过红毯,并肩于上,若是没有皇后,便由皇太后一同,然而司徒清洛还未成亲,其母后亦早逝,别无他法,便只好请新晋的大长公主司徒清潇上坐。
自红毯的另一头,司徒清潇身着繁复的拖地大红宫袍,腰间金腰带束起了柳腰,妆容精致优雅,端庄威严,头戴凤冠,樱唇凤眸,美得如同神女下凡。
她一步一步,走过玉阶,走过了司徒云昭的身旁,没有停留,也无法停留,最终,坐上了龙椅旁的凤椅。
百官在前,传令官端来金雕托盘,上面放着一方精致的玉匣,司徒清洛慢慢拿起玉匣,小心翼翼的将之打开。玉匣中赫然放着的是雕刻着盘龙的玉玺,是那日先帝拿出来,却被司徒云昭拿走的。
这便是整个大齐最高权力的象征,传国玉玺。他从未仔细看过,这是第一次。但不一样的是,在这枚玉玺之上是两条怒目相视的五爪金龙,它们盘横在六寸大小的底座上,两只前爪交握在一起看起来似乎正在进行拼死的争斗,显得十分狰狞,司徒清洛望着望着,竟然惊了一跳,那两只盘旋着拼死搏斗的龙,就像是在向他暗示什么。
他好不容易稳住的心思又慌乱恐惧起来,他慌忙抬头去看司徒云昭,司徒云昭就站在群臣之首,比这里低一阶的玉阶上,距离这里的龙椅,不过十步之遥。
不过,她一身朝服,负手站在那里,始终对着侧面,不往这边看来。
司徒清洛的慌张自然能被感觉到,司徒清潇见状抚了抚他的手背,司徒清洛立刻回了神,拿出玉玺,按部就班宣读即位诏书。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仍旧保留临安的年号,按例追封白皇后为皇太后,晋司徒清潇为大长公主,其余一切按照皇帝遗诏,封陆太傅,元丞相为顾命大臣,辅佐新君。
文武百官对新帝并不太放心,不过毕竟年少,还需好好成长,又见一旁的司徒清潇稳重端庄,悬着的心到底放下一些,也便决议专心辅佐新君了。
陆太傅欣慰万分,文武百官齐齐下跪,山呼万岁,“恭贺新帝登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声音几乎响彻皇宫。
除却,一个人。
司徒云昭站在那里,闭着眼睛,等着这刺耳的山呼万岁的声音结束。
司徒清潇眼神示意。司徒清洛顿了顿,踌躇了片刻,看了看司徒清潇,上前去,向司徒云昭伸出了手。
司徒云昭依旧负着手,居高临下,低了低眼,看了看司徒清洛伸出的手,又掀起眼皮来,看着司徒清洛,眼中的轻蔑显而易见。
司徒清洛还是新君,在文武百官山呼万岁前,司徒云昭当众不接茬,他多少有些下不来台。
司徒云昭看懂了他的意思,却不想与他有任何肢体接触。
这时,一只白皙的玉手伸了过来。
司徒云昭收起眼中轻蔑,蹙眉看着,僵持了片刻,她还是抚上了那只手。
微凉柔软。
司徒云昭迈上一阶,司徒清潇一身朱红宫袍,牵着司徒云昭,走到龙椅凤椅旁,并肩而立。
隔着家国仇恨,和触手可及的皇位,司徒云昭却控制不住地,恍惚间有了一种别样的错觉。
司徒清洛面向文武百官,严肃起脸,稳了稳声音,“众卿平身。”
“谢圣上。”
“君与臣民,应当如舟行于水上,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前有先帝励精图治,朕也必当效仿先皇,修身,治国,平家,齐天下。平南王,是我大齐肱骨之臣,赤胆忠心,功不可没,所以朕决议,晋封平南王为摄政王。朕诚邀摄政王与朕共掌江山,朕与摄政王同姓司徒,希望能如百年前的先祖一般,关系厚密无间。”
三朝五代,百年来,有过女皇,却从未有过的,女摄政王。
“朕初登基,还有许多事情不甚清楚,所以日后有劳两位顾命大臣,帝师陆太傅,三朝元老元丞相,以及摄政王和各位爱卿相助,先帝在时,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希望朕在位期间,臣民与朕齐心,共同理出一个盛世江山,方不负先帝,与司徒氏世世代代。”
话说得圆满,司徒清洛一身龙袍,平天冠遮住他略显稚嫩的脸庞,看起来还颇像那么回事,不过一看也知,这话必定是有人教过的。
众臣反应了一会,其实这已是最好的结果了,司徒云昭是女子,女子登位古来有之,但到底本朝还未有过,先帝虽晚年无能,但百年来,天下在司徒氏的统治下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便也忠于司徒氏。若是司徒云昭登位,便是改朝换代,必会经历动荡,说不准还有一场恶战在。
太子按照先帝遗诏继位,封司徒云昭为摄政王,既维护了先帝颜面,保留了司徒氏的江山,传递了司徒氏的皇室血脉,不至动荡,又给了司徒云昭至高无上的尊荣。司徒云昭虽权力滔天,但有两位顾命大臣和新帝诸王长公主加在一起与之互相制衡,也不惧怕她太过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