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你在罗剎过得如何?可有快乐?可有满足?
可有…如我这般,哪怕一瞬的疲惫…或是思念?
机巧小车停在了云来海岸。千岩军们早已列阵以待,确保聚集在海岸边的魔神碎片不向内陆散去半分。有人掀开了车帘,映入眼帘的不是疲惫地摩挲扳指的摩拉克斯,而是将一切覆于石盔之下,目视笔直,不动如山的岩王帝君。
摩拉克斯走向海岸,头也不回:“——命众夜叉作守护大阵,众千岩军退至三百米外,默念净心咒,谨防邪祟侵体。另,时刻注意妖魔出没。”
“可是,帝君大人…归终大人特意说过,驱傩之仪固然强大,但短期内再施,恐怕会压制世间本来的生机啊!”
“然。所以这次,我会另寻他策。”摩拉克斯说着,唤出一把碧色长枪,绕臂一侧:“魔神残渣,深渊诅咒,秽物一刻不除,归离集的灾厄便一刻不止。抓紧时间,不可耽误。”
年轻的千岩战士看着岩王帝君的背影,嘴唇颤动片刻,也只能默然久久,行千岩礼。
但摩拉克斯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忽地站定,回首看向单膝跪地的年轻战士:
“嗯…之前是有和他说过,这个礼节,也该修改了。”
礼节?修改?和他说过?年轻战士的疑问还有很多,但摩拉克斯再无回应。
趁月华映于诸海,神明缓缓登步于九天,将诅咒与残渣唤于身前,挥动碧色鸢枪,枪尖指向自己划定的外海。
死之魔神的碎片散溢着腐臭的味道,即使以归终的净化小瓶收纳,也不能掩去太多。在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摩拉克斯的瞬间,无主的仇恨在终于寻到了锚点,深渊的力量更是强化了魔神的怨念,有深紫色的烟雾从瓶口溢出,一瞬便笼住了摩拉克斯。
海岸边立刻传来惊呼,但浮舍与心猿的命令很快唤回了战士的意志:正如帝君先前所言,无论天上发生了什么,他们都不可有半分松懈,要时刻保证邪魔意志不向内陆入侵。
然而,同先前在层岩的驱傩仪式不同,这一次,摩拉克斯并无若陀龙王的支撑,亦没有咏唱繁复咒文的打算。神明的双眸透过岩盔,由深棕变浅,变亮,菱形的瞳孔更是散出金色的光芒,似乎要将那片浓臭的紫雾灼烧,燃尽。
碧鸢发出清脆的啼鸣。但那并非真正的鸟类鸣叫,而是和璞鸢的枪尖以极快的速度披斩浓雾,摩擦发出的声响。
一线碧光破雾而出,被撕裂的豁口之中,摩拉克斯保持着单臂挥枪的姿态,一双金色的双眼凝视着瓶中的魔神残渣:
“——今后,不得逾越。”
浓雾在这一刻被杀意冻结。即使□□已经逝去,魔神的精神还是败在了强大的威压之下。再没人能看清摩拉克斯的动作,只一眨眼,神明抬起的手已然落下,和璞鸢的枪尖迅捷一扫,定定地指向被风暴隔离着的暗之外海。
蓦地,巨大的圆形法阵自摩拉克斯的脚下升起。神明立足于岩印之上,被金色的气浪掀去白色的兜帽。皎月忽地黯然失辉,足以逆转昼夜的强光自夜空中盛放,随之而来的,是难以计数的天星。
这一次,神明召唤的并非开天辟地的岩枪,而是无数颗小型陨石。在小天星触到那些被瓶罐封存的魔神残渣的瞬间,强烈的石化诅咒立刻覆盖了瓶中的恨意,甚至将深渊的诅咒也一并掩去——尽管这份效能不会恒久,但足足数百年的石化,足以给未来争取时间了。
被无数道金色光芒洗礼,诅咒浓雾已然散尽,被石化的诸多机巧瓶也在失力地坠落。摩拉克斯枪尖一顿,一颗巨大的天星破空而出,终于将机巧小瓶砸落于,深埋于诸多岩枪之下。
那正是先前的人鱼之魔神的坟墓,如今用来埋葬其他魔神,也正合适。
千岩战士们目瞪口呆。老实说这同他们想的净化之仪完全不同——虽然并无不妥,甚至称得上干脆利落,但帝君大人的行动中,似乎有着隐隐的怒气。
怒为黎民?怒为苍生?
“世间纷难,众生皆苦……”
摩拉克斯慢慢收回手臂,看向被压制于岩枪之下,由自己亲手埋葬的诸神残渣。良久,祂抬起头,看向天空,看向皎月,亦或是透过诸海诸天,看向天空岛的方向,看向坐卧于神座之上,无悲无喜地注视一切的神王。
云来海上的波涛翻涌不止,神明之于天空,之于深海,身形渺小,如天地一粟。祂的眼神藏着说不出的情绪,似平静,似愤怒,又似空无一物。
很快,邪魔被这股海上的异动引诱而来,陆地上的千岩军和夜叉们开始了清剿战斗。摩拉克斯收起目光,再一瞥深海,就像早已看穿了什么似的——是威胁,亦是警告。
深海之中,唯有自青墟浦而来的魔神默不作声。祂透过海面,遥望着离去的岩之魔神,久久久久,不再言语。
没过多久,金发夫妇顺利地迎来第一个孩子。
在生命随时会被极寒吞没的北国,每一位降临的孩子,都会得到亲友们加倍的祝福。得知这一喜讯,邻居们大包小包地前来祝贺,带着各种各样的食物和用品,堆得小木桌都要装不下,满屋都是列巴和红肠的香气。金发男人与大家攀谈,语气中尽是得意之情;金发女人坐卧在床上,同女伴们唠叨着这些日子的艰辛,怀里抱着睡得安心的女儿,名字还没有取。
小木屋热闹非凡,却不见达达利亚的身影。青年去冰钓了,倒不是有意避开人群,只是想着女主人产后身体虚弱,多钓些鱼冻到冰窖,日后用来煲鱼汤应当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