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得愣住,随之微笑起来,其实我并不相信,红色只是添衬,本身没有活力的话,添衬的颜色像是生命流失的颜色。
“长官,您喜欢待在这里吗?这里寂静无声,很适合用来思考……只是待在这里,感觉能浪费很多时间。”我对谢意道。
这里有很多白蜡树的落叶,它们堆积在河流旁,我从地下捡起一片,触碰到落叶的纹路,沿着生命的虚线形成延伸的弧线。
“以前很喜欢。在边境地区,有很多类似于这样的地方,我总能发现很多僻静的风景……它们有些和辐射地区交界,一半是这样的风景,一半是受辐射侵蚀的树林。那个时候……能够感受到,生命与死亡的交响。”
我静静地听着谢意讲话,他回忆起来时,看向远处天边,在雾霾尽头之处,那里一片漆黑,白日的光照耀不到那里。那里是他所说的辐射交界线。
“有机会我也想看看,”我捡起来一部分落叶,来到这里,只是和他讲话,在风声迎面而来时,身体似乎变得轻盈了。
自然能够带走人身上的浊气,当置身在其中时,人类才能感受到自身的渺小,所有的烦恼与局限随之散去。
“长官,原本我们也见不到那样的风景。这并不是我们能够改变的局面……或许只是我们这代人的考验。我们注定要生活在光明与黑暗的阴暗面。”
“秋冬的季节……这总会过去的。”我拿起捡来的树叶到了谢意面前,我抬眼看向他,掌心摊开,他眼底映出我的神情。
谢意看着我,他沉邃的眼底透出一片柔和,我意识到,他在看向我时,好像我掌中的树叶,我轻轻地将它们托举起来。令我联想到我照顾的白玫瑰……我对待它们总是充斥着某种怜惜。
这样湿冷的空气,雾霾带给我们一层湿气,让我们在肃穆的冬日阴影更加深刻,白昼变得遥远,我们朝它走去时,它始终在天边。
我走在这条路上,很像梦里的场景,梦里我一个人踏进迷雾深处,如今我回头去看,谢意在我身后。
我们静静地没有讲话,却能感受到彼此的灵魂照耀对方。
“长官,前面有教堂,我们要去看看吗?今天是周一,这个时间应该没什么人。”我对谢意道。
无所事事的日子,我们来到教堂前。环绕着教堂的土壤靠近墙壁,那里种了很多南庭芥。现在并不是南庭芥盛开的季节。
这座教堂……它十分的小,由石拱门堆砌而成,两侧是水泥和灰色砖头堆砌的院子,南庭芥围绕着它们,其中还掺杂了很多风信子和苹果花。它们看起来并不规律却透着奇异的美观。
我只听见了风声,周一的礼拜堂,这里没有人过来,里面只有两张简陋的桌子,十字架……我猜也是用水泥浇筑而成的。
角落里放置了一架钢琴,我见谢意到了那里,墙壁上写了很多字,这种涂鸦艺术,总是充斥着人类内心一片圣洁。它们用希腊语抄写了诗歌。
我随身携带纸和笔……这常常令我想起来,我原本的工作。当我拿出纸和笔,我开始延续我没有写完的报告书。
当我埋头写字时,我耳边传来钢琴音,那是吹奏和平的进行曲,以钢琴弹奏出来,我猜这曲子可能常常在战场上出现。
谢意在我的余光中,当我抬头看向他时……他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这令我产生某些错觉,此刻这间神圣的教堂成为了我们之间的净土,我们灵魂的安息日。
“长官……我以前并不知道,你还会弹琴。这是和平之声吗?”我问他道。
谢意掌心触碰到琴键,他看向我,对我道,“林问柳……你想了解我吗。”
他总问我这样的问题,似乎知道我永远不会正面回答。想与不想,它们之间模糊的界限,我处在正中央。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在我看向掌心时,那里出现了我勾画的墨点,我听见了他的声音。
“这首曲子事实上是用来安抚逝者的……每年死去的人们,只会在他们死后我们才能听见。在你低头写字时,林问柳……很抱歉,我只会弹这么一首曲子,这可能有点煞风景。”谢意对我道。
我闻言看向他,与他对上目光,他认真的跟我解释,这令我情不自禁地笑出来。
“长官,我并不觉得煞风景,感谢你愿意为我奏乐。我很荣幸。”我对他道。
“而且……您带我来到这里,我十分开心,我难以描述内心的情感。当我置身在这里时,身体轻盈了许多,那些困住我的事情,我能短暂抛在脑后。”
甚至令我萌生了某种渴望,让时间停留在这一刻。我们两人命运的序曲,在这里结束,故事在这里落幕时,铸就一瞬间的永恒。
可这终究只是我内心深处的渴望,它永远也没办法实现。我既不会讲出来,也不会令它长久存在,只需要回到佩德兰……回到那个地方,这一切都将消失。
十个名字
深夜,我看向楼下亮起的灯光,这是我常常想问的,每个失眠的夜晚,他都会无声的亮起灯盏。
“长官。”我在楼上喊他,隔着围栏他看向我,我朝他微笑起来。
“你的工作做完了?”他问我道。
我点点脑袋,拿了工具下来,我从外面带回来的叶子,我把它们全部放进压花板里,压花板可以将它们做成标本,并且不会令它们的色彩消失。
“那个,有一件事要告诉您……明天去医院,我和阿尔敏约好了,我们一起去。”我看向他的神色,不知为何,总觉得他可能会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