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睁着眼睛盯住天花板,眼里清亮液体不停淌出。元启森哭得悄无声息,任由泪水静静自腮边流下然后慢慢干涸。他紧抿着唇,眼里满满的悲伤。其实,就那样死在手术台上也未尝不好。
浮于元启森头顶上空,皮皮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灵体在元启森止住泪水才被召唤出来。很快,大群医护人员涌入。皮皮一边听着医生对元启森身体的检查总结,一边盯着灵体流口水。范饭饭警惕打量四下,就是找不出让自己感觉冷嗖嗖的奇怪来源。
当真是孪生兄妹,白选移植了元启森的心脏,不曾出现任何排斥反应。那颗心安安稳稳地在她胸腔内跳动,在极短的时间里就开始工作,给伤重的她提供了最基本的生命保障。而元启森却吃了大苦头,几番险死还生,后来在从舰首移出的疗养舱里躺了一个多月才勉强稳定病情。
她的欢愉,他的悲伤。元启森从来都不是“默默爱恋,遥遥痴望”的那类人。他明知道若是近距离接触,敏锐聪慧的她定能发觉自己不同寻常的感情,但他仍然一如既往。“知道便知道了,难道就因为害怕你的厌弃我就不爱你了吗?这不是我元启森的爱情。”他这样想。
所以,元启森从不掩饰爱而不得的悲伤。他迷茫、绝望过,痛不欲生过,但最后他还是走上这条不见希望也没有尽头的崎岖路。他的人生、他的爱情、他的心,只能由他支配!
医护人员渐次退去,房中只剩下燕聆和范饭饭以及飘浮观望的皮皮。元启森抿了抿雪白的唇,低声问:“她怎么样?”
燕聆抬头目视窗外天边彩霞,强颜欢笑说:“手术很成功。我听说没有一点儿排斥反应,您的心脏与大小姐的身体非常契合。”犹豫数秒,她接着说,“现在正举行那个仪式。好似浮城的城主带了几位大妖亲自主持,应该问题不大。”
她知道对元启森来说当下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所以把话讲得很清楚且非常笃定。果然,元启森微蹙的眉关缓缓松开,眼中的焦虑也一扫而空。他淡淡地唔了一声,阖上眼睛再度沉沉睡去。
一动不动地坐在病床旁边,燕聆垂首看向自己的腹部。她虔诚地向上天祈祷,最少最少也要让启森先生活到他的孩子出世才行啊!这不仅是她的愿望,也是元继理贝幼菁夫妻和其余元家人、元启森的朋友部属们的愿望。
黄昏时分,元启森再度醒来。一睁眼,他就被窗外一片特别绚丽的彩色云霞吸引了注意力。凝望那抹恍若锦缎般铺满了大半边天空的晚霞,他似乎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那儿欢快跳动。这纯属他的直觉,如今他的心离他而去,他怎么可能还有所觉?
范饭饭从角落里飘出来,蹲在元启森床边说:“东家,契约仪式很成功。不出意外的话,您的妹妹将与我家驸马的少主同寿。她会活很长很长时间。”
浅浅一笑,元启森嗓音微哑,满眼喜悦地问:“她的劫难可是过去了?”
范饭饭骨碌着小绿豆眼睛,不敢说假话,老老实实地说:“您的妹妹还没醒过来。喏,就是那边放光的地方结了好大一个茧。如果她在四月五日之前破茧而出,就再无忧虑了。”
默然片刻,元启森坚定地说:“一定会的,她一定会在时限到来之前平安破茧!”
皮皮飞进这间房时,恰好听见元启森说这句话。白选和白璧无瑕还在承受妖阵的能量洗刷,它现在无所事事,时不时来瞧瞧乖乖很挂念的这个人。
想起方才城主大人说的那些话,再看看皮包骨头几乎走了人形的元启森,皮皮蛮难受的。他是乖乖的变数,但乖乖又何尝不是他人生的变数?双子自出生的那日起,彼此的命运就死死交织缠绕不可分,互相影响、互相作用。她有人生劫难,他同样也有!
想了想,皮皮爪尖冒出金蓝色微光,在空气中划过痕迹,写道:“你还有什么心愿想要达成?”
这行泛着金蓝色微光的字符一一闪烁,范饭饭吓了一跳,警惕地盯住那片无影虚空。元启森曾经听见白选和虚空中的某个存在说话,他立刻就反应过来,试探着问:“您是小乖身边总是隐身的那位强者?”
眨眨眼,皮皮又写道:“我和乖乖很亲很亲。当然,我确实很强!你救了乖乖,我答应替你实现一个愿望!不是感谢你哦,我知道乖乖心里挂念你。”
元启森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这位与小乖无疑极亲近的强者说小乖很挂念自己,他开心极了。“我没有什么愿望需要实现。”他低声说,“我虽然活得时间不长,但是金钱权势我都曾经拥有过。我的父母部下,我都有妥善安排,他们不会缺少什么。我是要死的人了,没什么贪恋。”
“你真傻!”皮皮摇摇头。
“我不是傻,我只是……”元启森淡淡笑着说,“我只是痴。”想了想,他问道,“您会永远待在小乖身边吗?”
皮皮失落地叹了口气,金蓝字符光芒黯淡,充满沮丧意味:“她不再需要我了。白璧无瑕会越来越强,总有一天会比我更强。乖乖有他,还有城主大人护着,以后不会有事。”
听出些许别样意味,元启森一挑眉,说道:“那么我的愿望就是,请您永远都守护在她身边,永远都不要离开她!”
哈啊?这家伙还真是!皮皮晃晃大脑袋,爪子挠挠下巴。修复虚空战舰是件很大很长久的工程,它从真灵修炼出真身也需要极漫长的时间。在这段不知多少年的悠久岁月中,它当然不会离开白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