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展开裴彻缠着白色绷带的右手,问:“你办出院手续的时候,医生怎么说?”
裴彻气息停顿一瞬,随后若无其事地开口:“伤口恢复得比较乐观,后期需要积极复健。”
闵琢舟顺手将那枚领针放在他的掌心,语气慵倦:“听起来还可以,我检查一下……把这个帮我戴上。”
裴彻视线地落在那枚闪烁着银色光泽的领针上,又径直看向闵琢舟温润漂亮的眸子,他喉结极快地上下一滚,不知是咽下哪种心猿意马的滋味。
男人近乎屏着呼吸略俯下身,将针拖从闵琢舟的衣领处穿过,从衣领底部刺入表面。
衬衫驳领因为那枚精致的领针更显笔挺整洁,也衬得闵琢舟的脖子线条愈发立体修长,裴彻的眸色愈发深沉,最终却克制地退出一点距离。
然而下一刻闵琢舟伸手将他拉近,那眸光浅淡如散开的水墨,却带着不自知的撩拨意味,他嘴唇一翕一张,声音沉缓而平和地向裴彻解释:“我和肖祁只是朋友,没别的关系,别多想。”
裴彻眸底微暗,忽然抬起闵琢舟的下颌,一言不发地压着他吻了下去。
“那他说了什么事情,是你需要‘考虑’的?”
裴彻充满惕意的声音尽数藏在喉间,揉碎在两片嘴唇的厮磨之间。
闵琢舟微微眯起眼睛,默许了这个吻的存在,但他目前还在犹豫肖祁的那个提议,就没正面回答,只说:
“好好复健,等哪天情况到了我满意的程度,酌情再说。”
“刚刚检查不合格吗?”
裴彻声音染上几分克制的欲求不满,缠着白色绷带的手指落在那枚领针之上,又温柔至深地摩挲着闵琢舟颈部的皮肤。
“合格,所以才会有刚刚的解释。”
闵琢舟抓住那只在他颈间亲昵揉搓的手,贴在唇边,隔着绷带在他修长瘦削的手背上落下一吻。
裴彻那只手倏然一滞,些许麻意过电一般从手背贯穿到整个被绷带束缚的右臂,顺着酥麻的骨骼和澎湃的血液抵达心脏,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满眼不可置信。
闵琢舟似乎觉得他的反应好笑,脸上闪过一点云淡风轻的无奈。
他点到即止,转身退开一点距离,正准备去拿一边的风衣,原本安静摆在床上的手机忽然传来震动声响。
“喂,gloria?”闵琢舟接起电话,忽然掀起眼帘看了旁边的裴彻一眼,启唇说,“对,他在我身边,怎么了?”
裴彻听见“gloria”的时候神色一变,眼神忽然有些闪烁。
“他在你身边是吧,那就好,”gloria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在空静而紧凑的卧室内格外清晰,“裴彻今早拿到医生的出院医嘱就跑了,什么出院通知单、出院证明都没签字,出院带的药也没拿……出院手续刚刚走到一半,科室主任就发现人没了,着急忙慌地在医院里找了几圈都没找到,正好和我撞了个面,刚刚给他发消息没回,我想着他可能来找你。”
gloria的话字句清晰地传入了闵琢舟的耳朵里,他眼皮一跳,秀挺眉梢微微挑起。
裴彻脸上浮起几分被当场抓包的尴尬,将自己那条缠满绷带的手臂往身后藏了藏……明显是心虚的表现。
闵琢舟和gloria又交谈几句,把情况了解清楚后才挂断了电话,他暗灭手机屏幕,无声将视线落在裴彻身上。
屋内忽然变得非常安静。
闵琢舟盯着眼前的人看了半晌,才张开口将他刚刚说过的话复述一遍:“伤口恢复得比较乐观?后期需要积极复健?”
裴彻垂着自己的眼睛,小声说:“我怕等不及来见你。”
闵琢舟看着这幅小心翼翼的、任责任罚的道歉姿态,骤然没了脾气。
现在裴彻身上的这种患得患失的不安全感,他似曾相识,这种无论怎样付出爱意试探却只能得到一个不上不下、悬浮飘忽的回应的感觉,其中滋味苦楚,他感同身受。
无声沉默一段时间,闵琢舟拿起将手边的风衣穿在身上,一边整理行装、一边若无其事地说:“出发吧,要不然闵画该等急了。”
裴彻站在原地没动。
闵琢舟抬眸望他:“怎么,我都不说你什么,还不满意?”
裴彻:“无论说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别生气。”
闵琢舟极轻地叹出一口气,妥协一般拉住裴彻没受伤的那条胳膊,将两人的距离拉得很近:“现在行了吗?”
裴彻犹豫一下,颇为矜持地一点头。
闵琢舟从喉咙中哼出一口气,用只有自己能听清的声音喃喃了声“难哄”,和裴彻并身下楼。
春风吹破琉璃瓦,宁城正是乍暖还寒的天气,清晨的时候还是满庭阳光匝地的晴天,到了此时天边已经凝起一团浓云,街边弱柳千条乱抖。
闵琢舟自己买的这间小二居是位于市中心的学区房,离老裴那山里的庄子不算近,单向车程大概两个小时,再加上进山后起了雾,他们近中午出发,将近午后三点才到。
裴来财从老远就听见了汽车轰鸣的动静,闵琢舟透过车窗看见它从漫山遍野的野花中摇尾飞驰,远远奔来时像一团荡漾的雪云。
裴彻也看见了那只撒欢的大狗,自动放缓了车速,任裴来财颠着脚在前面带路。
一路平稳地将车停到家门口,闵琢舟看见老裴临走时雇的专人保姆牵着闵画,似乎早早在外面等着。
推开车门下了车,许久未见的闵画如乳燕投林,径直飞扑到闵琢舟的身上,然后被闵琢舟一把抱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