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祁眼底渡上一层不加掩饰的讥诮,似乎觉得闵行就算得到个死刑的结果也太轻太体面也太不够格,但他眼中狠戾的神色随着眸光的流转飞速逝去,下一刻,肖少爷转而又面色如常地岔开了话题:
“那小崽呢?他现在还跟着保姆住在裴家山里的庄子?”
在裴彻受伤的这些时日之中,老裴为了稳住公司重新出山。但出于对闵画安全的考虑,那孩子还是被留在了相对僻静、还有专人看护的小田庄里。
闵琢舟:“云揭说外围的警卫员已经撤了,我今天正好准备接他回来。”
“接回来也好,这半年事情这么多,对那孩子也是折腾,”肖祁先是点头,随后又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问,“你现在有车开吗?我先借你一辆?”
闵琢舟现在的确是无车人士,他过去开的车是闵行出于体面给他准备的“结婚礼物”,本质上还是在闵行名下,而随着闵家被清查,那辆车也被收缴到了警局。
但今天他却是有车接送,所以欲言又止地开口:“我今天和……”
叮铃叮铃——
话音未落,屋外忽然传来门铃声响。
肖祁闻声,若有所思地看过去,桃花似的眼睛忽然勾起一丝玩味,忽然轻轻地“啧”了一声。
闵琢舟极快地瞥他一眼,紧接着视线掠过肖祁为了“庆祝乔迁”而带来的、小山堆一般的礼物补品,眼底莫名浮出一层复杂又不可言说的神色,动作仿若犹豫般停顿一瞬,依然起身前去开门。
房门被缓缓打开,框出了裴彻那张英俊的面庞,他一双眼瞳匿在浓长的睫毛之下,眼神小心而温柔。
他视线轻如羽毛地落在闵琢舟身上,说:“我刚刚给你发信息,没等到回复,有点不放心……就上来看看。”
闵琢舟的手扶在门框上没动,侧头看了眼挂在玄关的表,问:“这么早?”
裴彻:“私人医院的出院手续办得比较快。”
闵琢舟“嗯”了一声,身后突然传出一声特别浮夸特别亲昵的“谁来了呀?”。
声音刺入耳膜,裴彻原本温柔沉静到骨子里的表情立刻就变了。
肖祁慢悠悠地从客厅走到玄关,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种矜贵的少爷气,他双手环臂地站在玄关里,眉眼间勾勒出一点暧昧的轻佻。
“既然你有客人,那我就不打扰了……”他这话是给闵琢舟说的,但不算友好的眼神却全然落在裴彻身上,“你别忘了考虑我给你说的事情,琢舟。”
裴彻在听到那一声柔肠百结的“琢舟”时,脸色瞬间黑到了极致。
闵琢舟面无表情地回头看肖祁一眼,仿佛在问他“这个浑你是不是就非得犯”?
然而在裴彻的眼里,这个举动却成了他们之间无声的、心照不宣的对视。
肖祁风度翩翩地弯了弯眼尾,他想要看裴彻不痛快的目标已经达到,便不再逗留,单独给闵琢舟说了“下次见”,又孔雀开屏一般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直到等他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间尽头,门口站着的两个人谁都没开口说话。
无声对视片刻,裴彻先开口问:“你刚刚没回消息,是因为他在这里?”
虽然是问句,但他却用的是陈述的语气。
闵琢舟轻轻点头又摇头,莫名觉得这句话问得很有歧义。
他没回消息是因为“有客人在而没来得及看手机”,而不是因为“肖祁在这里”。
裴彻一双深瞳如化不开的浓墨,视线沉沉地落在闵琢舟的脸上,而就在后者以为他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却若无其事错开了视线。
“现在有时间吗?我以为你会想早点看见闵画,才提早过来,车就在楼下。”
他声线柔和得没有一丝具有攻击性的棱角……即使肖祁的出现让他如鲠在喉。
闵琢舟似是没猜到裴彻这样的反应,短暂地愣了一下,随后才说:“有时间,我去换个衣服。”
他转身进卧室将贴身的家居服换了下来,刚打开柜子把里面熨烫好的衬衫拿出来套上,还没系好扣子,一双手却忽然从他的背后环了上来,肩膀也微微一沉。
闵琢舟动作一顿,视线落在了自己腰间那双修长匀停的手。
他背后的裴彻一言不发地抱着他呆了一会,忽然埋头蹭了蹭他的肩窝,轻声问:“跟他在一起很开心,对吗?”
合格检查
裴彻口中的“他”是谁,闵琢舟再清楚不过。
他抬手按住男人搭在他腰上并且不够安分的手,语气如常地说:“什么开心不开心……肖祁只是过来暖房。”
“暖房”是亲友备礼祝贺乔迁的传统讲究,但裴彻心中却有无尽的焦灼与烦躁升起。
他一言不发地揽着怀中的人,垂眸看他流畅的侧脸轮廓,那一段优美的线条顺着闵琢舟的脖颈漫延到深陷的肩窝里,淡青色的血管微微颤抖,无声诱人发狠啃咬。
闵琢舟将声音放轻了些,尾音平和得就像在安抚一只躁动的野兽:“松开我,你搂得太紧了。”
裴彻闻声犹豫一瞬,还是放开他,默默站到一边,低垂着眼睫,肩胛骨抵在衣柜一侧。
闵琢舟低头将衬衫扣子扣好,打开抽屉取出一枚金属领针,他正准备自己别上,余光却扫到了旁边无声看他的裴彻。
男人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就像一只极度缺失安全感的、随时都在害怕被抛弃、又不得不小心翼翼藏起心思并不想被看穿的大型猫科动物。
闵琢舟动作微顿,随后向裴彻勾了下手,而后者微微一怔,随后起身凑近了些许,又被闵琢舟自然而然地勾住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