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那一年夏天
路礼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想不明白,她在十五岁那年的圣诞节分明和白翊如此亲近过,可为什麽在那天之後,白翊好像又突然离她很远了。
她当时还不明白人类会有很多复杂的感情,正如她不明白自己努力了好几年,为的就是想要成为白家正式的一份子,可是当白翊提议可以帮她入户白家的时候,她又意气用事地拒绝了,还想方设法找出了很多冠冕堂皇的阻碍,不让白翊真正去做这件事。
当白翊在其他人面前说他是她的哥哥时,她分明是高兴的,可她同时又有一种矛盾的难过蔓延着,她的心口像是被堵住了,有什麽情感闷在了很深的地方,她无法展现,却又无法忽略。
後来,路礼逐渐长大,她才知道那是情窦初开的征兆。
除了白翊,再也没有别人能给她同样的感受。
她不愿意做白翊的妹妹,因为她喜欢白翊,是想要和他谈恋爱的喜欢,是不愿意把他让给别人的喜欢。
但是白翊都不知道,他甚至不在她的身边。
白翊高中毕业後就出了国,他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有留给路礼,走得潇潇洒洒。
白翊逢年过节都没有回来,偶尔的一通视频电话他也只会打给父母或是白裕,在微信刚兴起的年代,路礼甚至都没有加上白翊的微信。
路礼只能从他们的口中得知白翊的近况,知道他安好,她放心,不知道他的感情生活,她担心,她在对白翊的各种情绪中反复品尝,走过了天天夜夜的辛酸苦辣。
直到在路礼升上高二的那年暑假,白老太太寿终正寝了。白老太太走得很安详,那天晚上她吃饱了饭丶洗了澡,穿上了新的睡衣,全身都散发着非常和蔼的气息。老太太在入睡前,还和路礼聊了天。这十年来,白老太太几乎一直闭门不出,却把一切人心看得清清楚楚。
老太太苍老的手抚摸着路礼的头,问她是不是很想见哥哥。
路礼红着脸,有些别扭地点下了头,白老太太笑了,她的语气有些笃定,说他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没过多久,白老太太就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醒来。
两天後,白翊果然因为白老太太的丧事终于回了国。
几年不见,白翊瘦削了一些,眉眼更加深邃了,因为失去了亲人,他的气质更多了几分冷淡的哀伤。路礼尽管受够了单相思的折磨,但在见到白翊的第一眼起,她再一次迅速陷入了一个人的热恋当中。
丧事结束後,路礼利用了白裕作为桥梁,以散心作为理由叫上了白翊,总算促成了一趟三人的旅程。路礼十分清楚,白翊的道德感很高,他不会喜欢一个作为“妹妹”的自己,但她贪婪地想要获取更多和他在一起的回忆,以用作将来不时回味。
比起几年不见的哥哥,白裕居然还是更愿意亲近每天都见面的路礼,沿途白裕总是寸步不离路礼,以至于路礼都难以找到机会和白翊接触。
转折点是在旅途的第二天,前一天他们抵达海边城市的时间较晚,简单吃了顿晚餐後就到酒店入住了。三人订的是套房,都有各自的房间,尤其是路礼,她摘了助听器後,外面的动静几乎都听不见了。
一觉醒来後,白裕却是犯了肠胃炎。
他昨晚居然在路礼和白翊睡了後偷偷叫了烧烤,还熬夜打游戏,饮食不干净又缺乏休息,他病得排山倒海。
路礼和白翊一起陪着白裕去了一趟医院,医生给白裕开了药,二话不说就要静养,这显然违背了他们这次到海滩出游散心的计划。把白裕送回酒店的床上躺着後,白翊和路礼商量着接下来的行程,当然主要是围绕着生病的白裕展开。
在他们第一句提及结束行程提前回家时,几分钟前还虚弱地躺在床上的白裕不知道哪里来了力气,他推门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他保证自己绝对休养一天就好了,旅游绝对不能终止,还强势把他们赶了出去。
白裕甚至挂上了套房的锁链,隔着门命令让路礼和白翊天黑之前都不许回来,要代替他尽情享受阳光和海滩。
路礼无助地看向了身侧的白翊,白翊看了她一眼,又马上移开了目光。
“他都这麽大个人了,应该能照顾好自己的。”白翊的语气很平淡,“反正我们也进不了门了,就去海滩逛逛吧。”
路礼像是生怕白翊反悔一样,立即说好,乘电梯下楼时,路礼忍不住激动,给白裕发去了微信:
“我会一辈子感谢你的。”
白裕当然不知道路礼的少女心事,他只当路礼是在感谢他让她去自由玩耍。这次难得抛开了大人出门一趟,白裕也不想那麽快回去面对功课和补习,而在他的眼中看来,白翊不过是代替他充当了钱包的角色,说不定在路礼的心目中,她还更想要和自己一起去玩呢。
白裕回复道:
“说什麽呢,本来就是我要一辈子感谢你。”
正值暑假,海滩上多的是年轻的俊男美女,色彩缤纷的泳衣丶朝气蓬勃的肉体丶嬉笑玩耍的声音,俨然成为了一道靓丽的风景,路礼看着他们,十分羡慕。
白翊注意到她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提议道:“要去玩一下吗?”
路礼分明有很多拒绝的理由,比如她不会游泳丶她还戴着助听器丶她害怕晒黑……但这些理由说出来就扫兴了。
路礼潜意识里也不想拒绝白翊的邀请,于是她选择了一个最儿戏的理由,“我没有泳衣。”
“我也没有。”白翊依然不看她,双手插兜。
路礼有些无奈,几年不见,白翊好像更高冷,更难沟通了。
他们在物理上的距离虽然拉近了,但心的距离没有,他们两个卧室间隔着的那堵墙似乎依然树立在他们之间,但路礼还是不想气氛太过寡淡,她便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白翊说:“那我们现在去买。”
“哦。”
路礼反应过来,停下了脚步,“真的?”
视线前方的白翊也停下了脚步,他回头对她笑了笑:“我骗你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