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诉
轰隆隆!
雷鸣声从长夜的尽头疾追而来,在苏宅上空轰然炸响,暗沉的天地骤然一片凄白,映的苏宅似褪了色,如同纸片薄板,在雷霆下瑟瑟发抖。
红豆看的心惊,只觉这是不祥之兆。
苏子明一脸漠然的下了马车,宽袖被急风鼓动的猎猎翻飞,佛珠在腕间来回急荡,他逆风而来,身直如修竹,任凭风沙掀面而起,周身不见半分狼狈。
看起来心情真不错。
红豆跟在身後,试探性的问了句“秋意寒凉,爷是否吃酒取暖?”
苏子明目光微点,这麽默许了。
红豆一本正经的退下,直到走出长廊才压不住那笑,轻哼出声来。
无论是谈商还是在宫里,苏子明从不饮酒,除非他自己心里高兴,才会小酌两口,微醺一场。
话说回来,这麽多年红豆还真没见过主子酩酊大醉,也想不出那样失神乱智的大醉在主子身上会是个什麽样的场景。
红豆端酒跑来时苏子明还没进屋,他站在半开的花窗外,目光看向屋内,兜着袖子歪着眸,似乎在思考一件离奇到难以理解的怪事。
红豆伸着脑袋看了过去,透过花窗看到了放下的浅色幔帘,帘後的大床上四仰八叉的躺着个人,那人一翻身,浅色帘布上隐约中透出光溜溜的精壮手臂。
红豆侧目一扫,只见男人的衣服从门口一直脱到里屋,蜿蜒成一条凌乱不堪又让人想入非非的道路。
苏子明才发现身後探来个脑袋,目光冷漠的看了过去,红豆懵着眼傻不拉几的与他对视,某一瞬间突然反应过来,脖子一缩眼睛一闭,将托盘高举到头顶,露出个乌黑的发髻。
看这一地的凌乱,估摸里面那个人应当也没留什麽蔽体之物,万一他看到了什麽不该看的,先不说会不会长针眼,就是主子怕也不会放过他。
轰雷声炸响在上空,红豆清楚的感受到冰冷的目光落在後脑勺上,那冷中似乎透着别的东西,看的他生生发了毛。
苏子明伸手拿过托盘,风轻云淡的走进屋去,关上门时平静的说:“烧水。”
红豆扭头就跑,脸色苍白的抓住路过的小厮,神情慌乱的盯着人,磕磕巴巴的说“快快快!水!”
他从生死边缘捡回条命,如此反常自在情理之中,无奈小厮不知内情,见护院之首如此紧张,当即更为慌乱的喊出声来“是着火了吗?哪里着火了,来人呐!走水了!不好呜”
红豆的手像是焊在他脸上似的,捂了半晌他才松开了人,这会子他也冷静下来了,对小厮说“没出事,烧水去。”
小厮哦了一声,转身时嘟囔着说“还当怎麽了,原是邈公子来了,这有什麽可慌的,再说了,烧这麽急干嘛!反正一时半会的也用不到。”
红豆“”
苏子明起身时一阵头晕目眩,他一把撑住了桌子,晕眩时隐约从雷鸣声中听到了清脆的碰撞声,待眼前黑雾散去,他才发现自己打翻了酒壶,青枝缠花瓷壶斜横着倒下,壶口歪压在砚台上,幸而壶中酒尽,不然酒水掺入墨中一定会扑溅出来,到时候他的衣袖怕是又要被墨汁污浊了。
细细想来以前也有过那麽几次,不是打翻了砚台,就是纠缠着压在砚台上,毁了他不少衣服,而那人总是一脸无辜的看着他,狡辩什麽情到深处难以自控。
真是任性的让人头疼。
苏子明不觉得自己醉了,反倒觉得此刻是从未有过的清明,脚下虽是飘浮,但却蹒跚的让他觉得有趣,他跌跌撞撞的撩开了纱帐,脚下被什麽绊了一下,整个人不受控的摔出去。
一双胳膊接住了他,顺势将人拉到了怀中,一同滚进了软衾中,猫儿玩鼠似的将人藏进了自己的怀里。
“怎麽心情这麽好?”
邈千重闭着眼抱人,声音中透着懒倦的沙哑,他闻了闻怀中人,不由得翘起了半边唇:“还是白裳,你不是从不喝这种烈酒的吗?”
“高兴。”
苏子明只觉自己被只软乎乎的大猫抱在怀里,舒服的眯起了眼,微醺使他声音温软,平静中不再冷漠,像秋寒里藏了一抹春水,在烟雨江南中淙潺远去,轻盈中透着不可察的鲜活。
邈千重喉咙里发出了低沉的笑声,抱着人在床上打滚,本就醉酒的苏子明被他转的更是天地混乱,睁眼一片晕,闭眼一阵眩,脑子彻底成了浆糊,在混乱中稀里哗啦的摇晃着,他痛苦又无奈,从邈千重的臂弯里抽出了手,狠掐在他肩上。
邈千重这才停止了耍混,他将苏子明抱在胸口上,两人叠着躺了会,就在苏子明醉的要踏进周公院时,突然听到了邈千重的声音。
邈千重问他“有没有给我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