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手机,他开始搜索所有关于M县的最新消息。
官方新闻没有更新,全是附近居民发布的零散帖子。
有人说,大雨已经停了。
有人说,天气预报显示今晚只有零星小雨,马上就会放晴。
这是个好消息,心头一直悬着的一块石头,终于稍稍落下。
他很害怕,在那样极端的环境里,徐礼作为第一线记者,会不会出现意外,哪怕是一个小小的闪失,他都无法承受。
人对在乎的人就是这样,一旦联系不上,脑子里只会浮现最坏的结果。无数种可能在脑海里翻滚,让人坐立不安。
手机屏幕亮了一次又一次,周潮鸣盯着通讯录上“徐礼”这两个字,不死心地拨打过去,依旧是无法接通。
辗转反侧到後半夜,他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睡也睡得不踏实,一会儿看到大雨冲刷山体,一会儿看到一堆人在泥水里。
中间醒来一回,又拿出手机查最新的实时消息,没有刷到新闻和不好的帖子,于是又睡过去。
而这次入睡,他做了久违的梦。
……
梦里,依旧是昏暗的路灯。
但这一次,路灯下的长椅被照得透亮,不再像从前那样模糊晦暗,总是看不清。
他像个局外人,站在远处,看着长椅上坐着的自己。
自己双手抱头,肩膀微微颤动。心里像念剧情一般,下一秒,那个人就出现了。
这次他竟然看清了‘那个人’的衣服,白色的校服短袖,和自己身上穿得一模一样,在夜色里被路灯的光晕映得柔和温暖。
‘那个人’走近,坐在长椅上,嘴巴一张一合,说着什麽却没有声音。
周潮鸣屏住呼吸,想要看得更清楚。
这是他这麽多年,第一次在梦里看清‘那个人’的具体衣着。
他缓缓走近,目光紧紧锁定在那张脸上。
坐在长椅上的自己,已经埋进‘那个人’的肩膀里,抽泣着,指尖死死揪着校服的衣角。
但周潮鸣无暇去心疼梦中的自己,他的心跳急促,迫不及待地想看清‘那个人’更多的样貌。
嘴巴好熟悉,不薄不厚,唇珠饱满。
他想再往上看,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控制自己的梦境。然後,他终于看到了那颗熟悉的小痣。
但还不够,还不够看清全貌。
为什麽这麽熟悉。
他紧紧盯着仅能看清的嘴唇,于是终于看清了‘那个人’说的话。
嘴唇一开一合,拼凑出无声的字句。
“别哭了,我得走了。不过我们明天还能见到,如果你不好意思开口,我们写信好不好?”
“嗯……”是自己的抽泣。
“那说定了。你不要忘了啊。”
‘那个人’站起来,低头看着坐在长椅上的自己,语气温柔,“你也快回家吧,明天见。”
‘那个人’说完话,微微擡起头,眼神澄澈,嘴角还带着一点安抚的笑意。
一瞬间,迷雾褪去。所有的一切都不再是模糊的,世界有了颜色,梦境像是冲破重重山峦,终于变得清晰。
周潮鸣终于,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那是更稚嫩,更青涩,更年少的,徐礼的脸。
空气仿佛凝固。
世界在这一刻褪去所有的朦胧和虚幻,时间的重重遮蔽被剥离,他曾以为的记忆空白,在此刻被狠狠撕开。
随即,一切不再如梦泡影。
现实汹涌而至。
周潮鸣猛地睁开眼,从睡梦中惊醒。
心跳剧烈,呼吸急促,额头渗出细微的冷汗,可思绪却顺着梦境,一丝一缕地回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