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被吸进阵法里,又随着翻涌的云浪,被一波一波推进鸳娘头顶的阵眼之中。
十二日杀阵恍如深渊的巨兽吞噬着尸体,将尸体运化成取之不尽的力量,涌入鸳娘的五脏六腑。
“现在的十二日杀阵,只能从阵法之内攻破了……”蚩握紧拳头道。
“什麽意思?”衆人问。
“六十年前,我的爷爷以身祭阵,从内部摧毁了阵法。”
蚩擡头看着猩红的血阵,烈风高高扬起他遮面的观音黑纱,露出张稚嫩但阴沉的脸。
“蚩,你要……咳……做什麽!”
卢清河仿佛意识到了什麽,擡手欲阻止。
“做我身为枯骨氏族长该做的事。”
蚩瞳中幽深,语气平稳得可怕。
随後,蚩孤身一人飞入了阵眼之中。黑黑的一团身影,瞬间被红光吞没。
阵眼中,蚩放出十根银线,向被红光包裹的鸳娘袭去。正在专心于汲取阵法力量的鸳娘美眸怒睁,周身戾气大作,将那坚韧的银线寸寸振断。
鸳娘血红着眼球,嘲讽道:
“蠢笨无知的小孩,你爷爷祭阵时已年近七十,你如今才几岁?”
被震碎的银线强行逆转了方向,千百根银针似的碎线扎进了蚩的身体里。
砰的一声,蚩从阵眼里掉了出来。
阵眼中的鸳娘皱了皱眉头,这些献祭上来的尸体,似乎比她预想中要少了许多。
明欢所率领的化蝶氏衆人,在蛊虫的帮助下,行动极为迅速,很快就将被鸳娘所控制的花娘们都抓了起来。因此,鸳娘没能得到足够多的尸体来祭阵。
鸳娘视线下移,看向了昏迷的灵归。
蛇妖已被她重伤,已经无力再保护那个巫女。一个神巫的力量,刚刚好好,能助她完成十二日杀阵最後的祭礼。
一根红色的腕触从阵眼中伸出,向昏迷的灵归席卷而去。
涂山无忧接住了重伤的蚩,卢清河与聂子罗同时出手想阻拦那猩红腕触,被鸳娘的一衆羽族追随者拦了下来。
此时战场被彻底分割成两个部分,黑白交织的羽刃将嬴钺与灵归所在的一方土地彻底隔绝开来,衆人都被挡在羽刃外围,被迫与那群羽族缠斗。
嬴钺腰间的伤口冒着血,在强大的威压下,他甚至连最简单的护体屏障都施展不出来,只能看着那猩红腕触刺向灵归的胸膛。
嬴钺翻身挡在了灵归身上,杀气结成的狰狞腕触从他的胸膛贯串而过。
温热的血滴落在灵归沉重的眼皮上,她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先是嬴钺那对依然邪气的丶带着笑意的墨色瞳孔,然後是从他胸口丶穿破皮肉狰狞跳动着的腕触。
“嬴钺……”
灵归虚弱的声音有些颤抖。
这种鹣鲽情深丶你侬我侬的戏码,鸳娘十年来在月明楼见了无数次,如今看来,只觉得好笑——
再一往情深有什麽用呢,最终不还是注定要有人牺牲?或者不如她大发善心成全了他们,让他们一起去死。
腕触尾端一勾,将嬴钺拽飞起来。
灵归哭着喊着,泪水和血水在眼窝里汇聚成一方水塘,咳着血,喊着嬴钺的名字。
为什麽……为什麽事情会变成这样?或许她一开始就不该离开龙毒村,不该插手千里月明楼的事情。嬴钺是无辜的,鲤花花和乌芝也是无辜的,他们一个只是为了找回自己失去的记忆和力量,一个只是为了寻找失踪的父亲。可他们都因为自己被卷进了什麽十二巫族的纷争里,受到了伤害……
灵归突然睁大了眼睛,好像想到了什麽。
“青……青凤黎黎,极天微明。”
灵归向血色的天空伸出的颤抖的指尖,闪烁微光的青羽凤蝶颤巍巍地,迎着呼啸的风,煽动着纤弱但美丽的翅膀,朝嬴钺飞去。
凤蝶扎进了嬴钺的身体里。
灵归再次来到了嬴钺的识海,看到了那个被铁链囚禁起来的丶浑身爬满妖纹的丶和嬴钺长相相同的男人。
“我放了你,你救救嬴钺!”
灵归红着眼眶,仰头恳求他。
周遭的血海汹涌起滔天的巨浪。
血浪的漩涡将灵归层层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