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rles在浑浑噩噩中被送回庄园。经了一晚夹着狂风的暴雨,整座庄园都被浇出几分破败。放眼望过去,那座无比坚固的温室,竟也在这一场突至的大雨里,转眼一地狼藉。
前日还长势大好的紫荆,折的折丶断的断。一夜初春的风雨,将一整个冬季的成果毁于一旦。
满地都是紫荆的残瓣,好似什麽预兆,连天气都要自作主张,替他做决定。
Charles跪在一片狼藉之中,俯身护住一株看起来还算完好的残枝。
没有用。依旧无用。
那些看着尚好的花好似易碎品,在他轻触的那一瞬开始扑簌簌地落。他如触电般立即收回了手,却回天乏术。
他终于将头低下去。一朵跌落在地的紫荆花心,接连又落上一场含有许多盐分的雨。
紫荆该长在港市,即便再好养活,大不列颠终究不是他的家。
花凋了可以再种,心冷了还能再暖。
可如果含恨而终,有没有机会能让它起死回生,好好再活一次?
梁天宁转醒前,Charles独自度过两个难熬的夜。几经犹豫,终于下定决心,差元叔找来向南珺二人。
他没意识到自己和梁天宁已经纠缠了这麽久,再听到那两人的消息时,居然都已经临近毕业。
经过前次吞药事件,向南珺对Charles的信任缺缺。这次见面,地点又是在医院,从出现那刻起,他的脸色就并不好看。
终于,Charles出现在他面前,身体康健,只是面色不佳。向南珺探头向Charles身後望望,始终不见梁天宁的影。
他疑惑开口,有十分的忧心:“是不是阿宁又出什麽事?”
最近忙于毕业设计,他同梁天宁都好久没时间联系。未曾想过再见竟是医院,隔住一层冰冷的透明玻璃,那些维持生命体征的仪器此起彼伏地响,偏偏梁天宁的面上看不见一丝血色。
他握紧的拳距离Charles的脸只有一厘,被馀回拦下:“你又对阿宁做了什麽事!这就是你讲的中意他?!我睇错你!”
Charles毫不怀疑,向南珺可以为了好友而和自己拼命。
梁天宁依旧在病房里昏睡,他们三人在门外的走廊上,与梁天宁明明隔一层玻璃,Charles却後撤一步,好似他是什麽可怕的东西,会给梁天宁再带来不幸。
对于向南珺的质问,他不承认,也不否认,只静默了一会後,终于下定决心开口:“你们带他走吧。回去港市。”
向南珺却不买账:“头先你都做什麽去了!现在才想起要放他走?当初阿宁食药康复之後,竟然还为你讲话,向我保证一定不会再自寻死路,你也并没有对他不好——是我痴线,我竟然信他,还信了你讲‘爱他’这样的鬼话!”
不等Charles开口,监护室内警示声响起,走廊上有医生护士涌入病房,三人隔着玻璃睇见梁天宁缓缓睁开眼睛。
向南珺终究是忧心梁天宁更多,于是放过Charles,一把将他推开:“我去睇下阿宁,你行开,不要挡我路。”
向南珺对Charles发作,馀回在一边,突地就感同身受,当年梁天宁站在自己的病床前,同他讲起向南珺因他胃病复发险些丧命是何种心情。
他擡头同Charles对视一眼,低声开口:“王子,得空借一步讲话。”
Charles回头望一眼病房,跟住他行开。两个高大男人,一前一後,躲入医院楼梯间。
Charles一副疲惫模样,从口袋中抽出一支雪茄:“你介不介意我食一支?”
“这处禁烟,”馀回面上看不出表情,只同他实话实讲,“王子带头违反规定?”
Charles摆摆手:“谁顾得上那些。”
却还是行至窗边,将半狭的缝隙全部洞开,才掏出火机点燃。
馀回又开口,依旧不提梁天宁的事:“同先前比起来,你港话都讲得标准多了。”
Charles朝窗外吐出口烟雾,似笑而非:“成日都同阿宁待在一起,不会讲才是真难吧。”
终于是Charles自己先提及梁天宁的名字,馀回便顺着他的话讲下去:“真决定了?”
“不然还能怎麽样,”Charles语气落寞,“他为了逃开我,可以几百日不间断,把一块钝器磨至可以割腕。头先我坚定以为他爱我,所以只要留他在我身边,他答应同我一起,是早晚的事。”
“但现在。。。我不敢像之前那样肯定。我已经分不清,他的心有没有属于过我。比起他会不会爱我这件事,我更怕下次同他再见,是阴阳两隔。”他擡眼,望住馀回,突地自嘲般笑出声来,“你好彩啊,居然有机会睇到王子的笑话。”
而馀回一如既往地惜字如金:“甘心?”
“甘心?世上那麽多人,有几个肯在感情里甘心。都是撞过壁,头破血流了才知道疼。其实这件事不过是让我知,一段感情心里有结,你对他再好都没有用。”
馀回沉吟一秒,还是无情将他的话击碎:“王子,你觉得你对梁少够好?”
这话落了,Charles的手似乎猛地一抖。馀回的话比手中雪茄的烟灰更烫,他仿佛可以闻到皮肉被灼伤的焦味。
这话他好似已经听过许多相似的版本,如今再说起来,反倒气不起来:“你这样的说法,元叔也每天同我讲。说到底,无非是我错。那我该怎麽做?不打扰丶祝他同别个幸福一世?我没那样伟光正,我做不到。”
他显然还有没讲完的话,馀回沉默示意,要他继续讲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