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129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美人公子……
在山道间疾驰,大抵过了半刻钟,眼前空寂冷肃的野旷之景转而变为一片森森密林,狭窄幽深的山涧也陡然开阔,脚下所踏的起伏地势逐渐趋于平坦低洼,细看,沿路细长延伸的枝干也无半点积雪,而是冒着葱茏绿意,俨然已是一派早春风光。
这是一处很幽谧神奇的谷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湿意,却温暖和煦并不会令人觉得湿冷,与外界霜雪寒天的景象截然相反。
好像用以休沐的几眼温泉就在这里,应该是与此有关。江盛娆手中略微收紧缰绳,搜罗着脑海中为数不多的记忆,心想道。紧接着,她看到前方密林外围停着诸多车马,一衆戴着武冠,身穿乌铁甲胄的兵士形成横纵贯穿的紧密列队,手握锋锐长戟,犹如铸造的铜墙铁壁般,无形中透露出浓重的整肃震慑之意。
“殿下,就在前天休沐时,女皇忽起兴致将这春狩提前了些时日,此刻应当就在这片山林之中率着一衆贵臣侍从围猎兽物。”张涄下车又躬身行了一礼,和声禀报道。
江盛娆并未急着下车,而是踩在车辕处环顾了会儿四周,只见这一大片难得的连绵谷地却是四面环山,如若穿过眼前层层密林,正中搭建了一方偌大的猎台和比武场,到时若派一些百步穿杨丶箭法极准的弓箭手埋伏于四面的山林之中朝着这露天猎台暗中放箭,刀光箭雨,岂不是可以很轻易地形成网罗之势,大行刺杀了吗···江盛娆继而望向不远处的山林,眼中难免凝重了几分。
但是要通过重重护卫,精准射杀到女皇还是很有难度的吧,毕竟女皇身边的御前侍卫丶禁卫军也不是摆设啊··想到箭法极准的弓箭手,江盛娆不由得往车厢处望了一眼,在原书中,一个以精准可怖的射御之术闻名于北漠沙场,甚至比其美貌声名更盛的男人,他的一柄特制的嵌着琥珀石的虎雁弓,在北漠杀名赫赫,被称为激箭如流星丶弯弓即饮血···
难道行刺女皇也是他的手笔?顾照宁?江盛娆此时此刻特别後悔看书略过权谋战争部分··
不过无论如何,这辈子是不可能了··至少到现在为止,也可以说是出于一点私心,江盛娆虽然教会了顾照宁骑马,但是并没有让他碰过弓箭,所以他现在完全不会。
江盛娆视线略一凝滞,恰逢车帘掀起,隔着帷帽的薄纱,她隐约对上了那双琥珀色的凤眸,带着刚睡醒的雾气,少年很听话,只要在外就会戴上帷帽,穿上宽大的软毛披风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只是被咬得有些红润的嘴唇,以及露在外面修长而犹带齿痕的手指都无一不在昭示着少年是因为难受孕吐才从睡梦中醒来的,他不仅是在床上的时候总是安安静静,至多是哭,现在孕吐也是,不想让她听到他干呕低喘的声音,就总是咬唇忍耐,她不喜欢看到他把自己的嘴唇咬破,就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逐渐就咬自己的手指了··有时候看他伏在榻上,经历几番极其折磨的孕吐之後,眼神带着泪意,湿漉而迷朦得睁着凤眸,难受得喘息着,薄红柔润的唇瓣又咬着修长的手指试图平复急促的喘息,真的是勾人而不自知··
蒲青跟在身後,伸手欲扶,犹豫着又缩回了手。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到这位公子,或者应该说是小姐的侍郎?这段时日小姐事必躬亲,每天都亲自在病榻边照料,这一份独有的关怀令他在进入马车时并没有维持住平日里低眉顺目的常态,心绪纷乱,按耐着窥探的心思却仍是飞快地擡头往那软榻上看了一眼。
蒲青没有读过什麽书,识得的字也有限,他不知道该怎麽形容,只是说漂亮好像也不足够,病中的少年虽然多了些苍白憔悴,却也愈加的柔弱无依,惹人怜爱。
那一瞬间,这一份独有的关怀完全有了足够的解释,蒲青贴着厢壁,依旧还是原本恭顺知事的侍从姿态,却少了些伶俐,有些木然地立着。如此寻常的一段路途显得格外漫长,他看着这位软榻上的病弱美人似乎介于半梦半醒之间,眉头微蹙着,睡得并不太安稳,之後又犯了几回呕逆之症,却似乎没有传唤下人的习惯,只一个人躬着腰,伏在榻边,修长的十指紧紧地抓着榻沿,听声音便知是极其难受,沙哑的喘息声中略带着点呜咽。
蒲青脚下动了动,看了眼阿昭,而阿昭则是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多年暗卫的习惯,无声无息,隐于暗处,除了江盛娆有难,其馀一概不管,当下不知是出于什麽心思,他也并未上前,仿佛一个没有丝毫眼力见儿的愚笨侍人。而在无形之中,甚至是甫一醒来时,蒲青就隐约却确切地感知到这位公子对他的冷淡甚至是一点点排斥,随即在下榻时拒绝他服侍穿衣,也不需要他的搀扶更是印证了这一点。
蒲青只得故作平静地为少年掀起车帘,脸上却有着一种被看穿心思的堂皇。
江盛娆并未注意到蒲青的神色,只是揽着顾照宁的腰,小心地将他抱下了马车。
“妻主,我可以自己走了。”顾照宁因为周围有人,想环住女子的肩却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松开,哑声说道。但其实,虽然他已经连续修养了好多天,却总是觉得困倦,甚至经常在白天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再醒来时已是天黑,每天清醒时也总是难受欲呕,全无半点食欲。出于依赖,顾照宁已经全然相信了这些症状是先前受伤再加之感染伤寒的缘故。
“好,小心一点。”江盛娆待少年站稳了,才松开手接过阿昭递过来的一柄长剑。这柄长剑的剑鞘异常华丽,镀金缀玉,刻有云龙图案及万字回纹,握在手中有一定分量却不显得沉,是她离府前特意令阿昭偷摸着到府库里顺出来的,根据原主的记忆,这柄长剑是采用稀有的玄阴之铁由宫中的能工巧匠耗费数年打造出来的,劚玉如泥,在原主幼学之年时被女皇作为生贺赏赐之物,本是寄寓原主勉励好学丶武艺卓绝,谁知这独一份的荣宠反倒日渐养出了个暴虐荒淫的混世魔王··而这柄剑也就刚到手时耍过几日,之後的近十年时间都只是被置于府库一角,无人问津。
虽然她是半吊子武艺,但是在这个关键时期,有一把厉害的兵器说不定能增加点武力值呢。
江盛娆牵住顾照宁的手,扬首示意张涄走到前面引路,张涄微微一躬身,连忙踏步走上前,不疾不徐,走在江盛娆的右侧前方,时刻保持着只稍稍领先半个身位,待走到那些严阵以待的兵士前,只轻巧地扬了一下令牌,便很容易地出现了一个缺口。
一行人随之走入密林,江盛娆开口问道:“随行的都有哪些人,例举几个听听。”
“回殿下,此次随行的有昭华宫的魏侧君,东菱宫的董贵仪丶喜春阁的几位新晋贵侍··”江盛娆耐着性子听她按照尊卑贵贱细数了一些伴驾得宠的侍君,眉头微皱刚想打断,却听到“尤其是最近新得的一位侍官,圣眷正隆,几乎时时都陪在陛下身边。”
时时都陪着···女皇当初都没有把年轻时的顾照宁父亲纳入後宫,现在老了,更不至于如此贪色吧··江盛娆纳罕道:“这位侍官长什麽样儿?”
顾照宁本是由江盛娆牵着手,步伐有些微微偏慢地走着,闻言长睫一颤,忍不住擡眸去看江盛娆脸上的表情,在确定没有男女间的兴味贪慕之意後,随即又垂下了眼。
“肤白,轮廓较之常人更为深邃,颇有些异域风情。”张涄回忆道,一双狐狸似的眼儿染着几分媚丶几分野性,白日光照很亮时,就连那瞳仁都隐约透出点墨绿,举止也是与中原男儿截然不同,尤其是侍奉陛下时,放浪大胆之极,令多年守夜的宫人都闻之羞惭。
“何人选送的?”
“应当是由安西将军周黍华进献的,于陛下刚抵骊清宫之时。”张涄回道。
江盛娆几下挥剑将面前缠绕横挂于林间的藤蔓尽数斩断,剑光微闪,只见粗壮柔韧的藤蔓瞬间变为数截,簌簌落地,前方的路顿时开阔了不少。“安西将军?”江盛娆费神地想了想,原主的记忆里没有这个人啊。
“是,安西将军是为封地与西域接壤的周武侯庶女,高鼻深目,骁勇善战,其生父不详,据传应当是西域部落之人。”
江盛娆闻言微微眯起了眼儿,“西域”丶“部落”这样的字眼不就是和江如絮的关键词嘛··所以他们不仅安排了刺杀,还有卧底和美人计?这一层叠一层的算计,不仅仅是双管齐下,都可以说是万无一失了。
“还有谁,母皇时常召见接触的人?”江盛娆牵着少年的手,脚下不由得加快了步伐,顾照宁也随之不得不走得快了一些,只是稍稍走了一段路,他就觉得有些难受,却没有作声,低头咬着唇瓣,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捂到了小腹的位置。
“除了侍君,大抵就是··就是魏国公府的二小姐魏冉丶北牧王嫡长女拓跋姝妤之流了。”张涄言辞闪烁,瞧了眼江盛娆的脸色,难得磕巴了一下,她深知在宫中凤後与魏贵君可谓是势如水火,而魏贵君父家便是魏国公府,魏家几乎年年都会派二小姐到骊清宫御前伴驾,无非是为了在圣前讨赏卖乖,借机吹吹耳边风,笼络圣心。
这是可以利用起来的人,虽然也算是情敌···
大抵是接近了林中围猎的中心地域,耳边传来的马蹄纷沓声丶箭矢呼啸丶交谈人声也愈发清晰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