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羡鱼乃恩师辞云真人亲传,与我同辈,在云山资历甚重。一位仙门长老,阁下说无足轻重?”
他语气不急不缓,未见怒意,好像只是一句平静的询问。
沧澜掌门显然是不大服气,蹙了蹙眉正欲反驳,却又听沈疏意道:“她是调查魇眼一事的关键,对霜天台很重要,或许还要甚于在场诸位。”
他这话有些不留情面,沧澜掌门一噎,别过脸去。
从始至终一直沉默的青炼山派,掌门擡了擡眼,淡声道:“幽都山凶灵横行,本就不是应存之地,如今又对人间虎视眈眈,当诛。”
这话是表明立场了。
围剿一战,青炼山愿意加入。
沈疏意眸光一转,看向对方的眼神隐隐间别有意味。
三百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还不足以让一个根基深厚的宗门彻底更新换代,全然变作生面孔。
眼前的人,是三百年前青炼山掌门的徒弟。
也是苏漪曾经的师弟。
或许不十分熟识,但定是相识的。
沈疏意依稀记得,年少时候,眼前这位沉稳内敛丶渊渟岳峙的一宗之主,还曾因为被她“带坏”,贪玩影响功课,被自己的师尊狠狠罚过。
沈疏意之所以知道,是因为那次苏漪心有愧疚,帮着师弟分担了一半的抄写。确切来说,是一半的一半。
因为她笑嘻嘻地来找沈疏意,让他也帮着一起抄。
那时他正在院子里练剑,闻言,眉拧成个川字:“苏漪,我很闲吗?”
苏漪道:“你就帮帮我,抄完我陪你练——”
“不抄。”沈疏意冷酷道:“你自己要做的好人,自己解决。”
院中那时还有另一人,叶灼桃扔下家里逼迫她练的那本《炼器术进阶》,凑过来:“阿漪,我帮你。”
苏漪不赞同:“你要复习呢,炼器课不是明天就要考核了吗?再不及格,家里要把你揪回去了。”
叶灼桃哭丧着脸,又坐回去端起了《炼器术进阶》。
沈疏意挑眼睨她:“学得这麽不高兴,干嘛不和你爹娘说,改修丹青道?”
叶灼桃长吁短叹:“我不敢。而且我要是提这茬,他们肯定不让我来学院,也不让我和你们玩了。”
沈疏意轻嗤:“瞻前顾後,优柔寡断,焉能成大事?”
“怎麽不行?”苏漪道,“灼桃日後定会成为天下第一的画圣,画出传世绝作——”
……
脑中掠过的,尽是些无关紧要,平淡且没有意义的琐碎。
沈疏意回神,将目光从青炼山掌门身上收回。
最终他被软磨硬泡,到底冷着脸帮忙抄了一半。
眼前的人大概并不知道,自己年少时候上交的某次抄写惩罚,其中还有几张出自他的手笔。
往事倥偬如梦。
“说得对。”流云剑阁的阁主也开了口,她脾性火爆,说话向来直接,“除魔卫道,本就是我仙门中人应尽之义,若是胆小怕事茍且求全,还修什麽君子剑?”
在场唯三的剑宗,她这话落到沧澜剑派耳中,就像意有所指一般。这两派本就不和,往常也多有争吵,此话一出,沧澜掌门神色不善,立刻与她争执起来。
“呵,你这话是在暗示谁?”
“此乃我流云剑阁自家门训,倒忘了某人堂堂掌门鸡肠肚量,喜欢自个儿跳出来领帽子。”
“你——”
沈疏意耐心耗尽,眸中厉色闪过,一道剑气飞向白玉桌案中央,一瞬将殿内照得煊亮刺目。剑气震荡,白玉表面裂痕如电蔓延,剑尖一般直指六派方位。
这并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