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素净,他缓步走出院子,语调寡淡:“该送送阿念的。”
此时的北院,秋菊刚替陆念安梳好发。
打开平日里装发簪的匣子,匣中的簪钗整齐排放开,金银玉石闪烁着亮光。
秋菊挑了几朵珠花和一支点翠蝴蝶簪,刚比划在乌发上,陆念安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却轻声细语地提议:“秋菊,去绿坊街就不戴珠花了如何?”
上一次去绿坊街,陆念安未曾见过哪家姑娘头戴珠花,也想要显得合群一些。
秋菊很快也想到这一点,只是瞧她家小姐这一身锦罗,乌黑柔顺的黑发……秋菊到底是没说什麽,只依着她将珠花拿掉。
离午时还有一会儿,陆念安梳好发後,便坐在院中一边晒太阳一边翻看闲书消遣。
她很快入戏,完全沉浸于书中,直到眼前落下一片灰褐色影,被这道影笼住视线,陆念安回神,仰起头有些惊讶。
陆祁温柔注视着她。
今日着一袭广袖长袍,细腻的淡色绸缎,不同于以往那般素净,长袍上绣着清雅的竹纹,将他整个人称得越发矜贵。
“哥哥今日不是要去山寺踏青吗?”陆念安反应过来,将闲书合上放在一旁。
“哥哥还不急,”沐在暖阳里,陆祈气质温润:“今日是打扮了,起身让哥哥瞧瞧?”
“没有呀——”
陆念安一边说着,仍听话地站起来,身着鹅黄色裙衫转了半个圈,这般亮眼的淡黄色,寻常家姑娘都小心避开,只是她肤白,着亮眼的色更称得肌肤白皙,娇俏动人。
陆祁静静看着她,语调越发平淡:“扮得这样惹人喜欢,阿念是去见谁?”
“没有呀,”陆念安还是同样的话,又下意识摸摸脑袋:“可是阿念今日连珠花都没戴呢。”
陆念安并不觉自己有什麽变化,轻声解释了句後,她仰起头还想说些什麽,对上一双沉静的眸子,被这样平静的看着,心下竟忽然有些紧张。
今日让人去西院通报时,陆念安未明说自己是去找沈大夫换药,是仗着陆祁要去山寺踏青,便含糊不清的随意搪塞。
原以为哥哥不会在意这些细节……果然还是被发现了。
像是长兄与生自来的压制,从小到大,陆念安只觉自己不论做了什麽坏事,都无一例外会被戳破。
她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身後是大簇大簇的花丛,五色的花齐齐舒展开枝叶,身穿鹅黄色的陆念安站在其间,因为紧张,肩侧微微颤着,像只无意停留在丛中的蝴蝶,抖着蝶翼正欲飞向半空。
“阿念在紧张什麽?”陆祈缓慢擡手,指腹压在她脖颈之上,感受到轻微的颤动後,像是不解:“不想见哥哥?”
“没有,”脖颈被摩挲的地方有些痒,陆念安先是否认,才含糊不清地回答:“哥哥,今日阿念是要去见沈大夫,可以吗?”
她还是有些胆怯,不敢直言自己不想喝王太医开得药。
但是直觉或是什麽别的,她亦不敢说自己想祝贺沈大夫中了贡士。
于是陆念安继续低着头,决定等哥哥问了在磨蹭着开口解释。
从前都是这样的。
意料之中的追问却没有,落在耳边声音平淡:“自是可以。”
“就是……”陆念安正想解释,意识到兄长说了什麽以後,她忽得止住声音,歪头,有些不解地眨巴着眼。
“在阿念心中,哥哥就这样小气?”像是察觉出她在想什麽,陆祁失笑,一边擡起手落在她发间:“哥哥从不反对阿念出门,拘着阿念,只是因为阿念伤还未好。”
海棠树下,兄妹正面对面站着,陆祈擡手,将幼妹髻上的发簪轻轻取下。
这根发簪本就精巧,是大年初一,陆祈寄回上京给妹妹的礼物,从西域所购,整个上京也找不出一样的。
取下以後,陆祈低垂眸,神色认真,却将一根新得,更为华贵精巧的发簪,缓缓推入妹妹的髻中。
日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下斑驳光影,陆念安有些新奇地晃了晃头,发上玉蝶便也随之颤了颤,整颗宝石的光泽尤为夺目,又被她双眸的亮光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