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两年以後的今日,崔涵仍旧不能释怀,牵住月儿不断收紧。
那夜被唤去殿中时,已是深夜,她怀着满腔喜悦去见心上人,可心上人宁可抗旨,竟也不愿娶她?
一切忽得就变得了。
分明在山寺中时,他对她还是相敬如宾的,虽是冷淡了些,却也对她说了一声“适合”。
适合就够了,崔涵并不贪心,只要嫁去陆家,她做什麽都可以。
她又是何处做得不对了?为何宁愿抗旨也不娶她?
抗旨不遵,从来都是砍头的罪名,陆祈不可能不知。
可当圣上大发雷霆撕毁圣旨後,陆祈仍旧没有反应,静静地跪在一侧,寡淡难辨。
圣上自是被气得不清,将卷轴往他身侧一扔,当即就罚他在这儿跪一夜。
卷轴打在脊背之上,他仍旧一动不动,一丝反应也没有,这般冷漠至极的态度,站在一旁的崔涵便更加心寒。
烛灯很快被宫女熄灭,偌大的宫殿之中,一切变得寂静,只馀下白衣男人静跪在碧玉双面扇屏前,背影孤寂,却是一动也未动。
天子命令,不可不遵。
崔涵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疼,僞装了十多年的温柔一瞬破裂,她擡步上,忍不住质问了一声。
有些人的气势是浑然天成的,既是这般,她只敢质问一声。
仅仅只是一声。
她只是想知道为什麽,可连这个回答,崔涵也等了许久,久到窗外月色流转,皎白的月光透过殿门落进屋内。
稀薄月光下,那人语调冷漠:“崔姑娘无错,圣上会另择一桩婚事于崔姑娘的。”
……
崔涵想不明白,除了他那位幼稚的妹妹,崔涵便再想不出任何理由了。
“娘亲,好疼!”
月儿忍了许久许久,可娘亲的力道越来越重,揪得她手腕要断裂一般。
“对不起月儿,娘亲不是故意的。”崔涵回神,卸下力道,安抚了月儿两声。
陆念安眨眨眼,还未彻底理解那两句话,她不由得开口追问:“姐姐是何意思?”
“若不是抗旨,陆大人会被流放去塞北两年?”崔涵忍了两年未说,当下终于有了一丝快意,继续道:“我与陆公子本是良配,若不是因你不喜我,陆公子何至于抗旨受罚?”
被刻意压下的记忆,如雨後春笋,在此刻齐齐溢出……
陆念安觉得有些混乱,一时踉跄了瞬,单薄的肩膀轻颤起来,仿佛连阵风都能将她吹倒。
周越皱起眉,担忧地将人扶住,目光跟着落在崔涵身侧,疏冷道:“崔姑娘这胎怕是已五月有馀了,怎麽怀着孩子,身边也没一个丫鬟服侍的。”
……
龙舟已竞到第三轮,只需垂下眸子,整个曲江都尽收眼底。
陆念安已没了心情,她缓缓蹲下身,有些懊恼地捂住头。
小姑娘眼眸已红得不成样,有泪滴啪嗒啪嗒往下落,她呜咽一声,可怜道:“方才母亲同几位夫人,都觉得崔姐姐很好。”
周越没说什麽,半蹲下身来陪她。
陆念安从来都不是情绪稳定的姑娘,她是要人哄着的,此刻已经哭得一抽一抽,接着道:“哥哥一直未成家,母亲很担忧。”
“阿念不知哥哥是被罚去了塞北的……”
那夜从宫中回到陆府,陆念安连着昏迷了两日。
她实在是太难过了,那些酸涩一瞬间就将她淹没,而让陆念安更委屈的,是兄长的不告而别。
他怎麽能抛下她呢?
……霎那间被带入痛苦的回忆中,陆念安双眸呆愣,眼下红肿起来。
这时,周越将握在手中,已经皱巴的绸帕一点一点展开抚平,又生疏地用绸帕抚在她眼下,替她擦掉眼泪。
他尝试着唤她小字:“阿念,别哭了。”
从方才只言片语中,周越已经隐约猜出了什麽,安慰她:“做选择的人始终是陆祈,同陆姑娘无关。”
“可阿念的确很过分,”陆念安认真想了想,犹豫着开口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