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片刻,有捕快拿着钥匙上前,蹲下身替沈淮安解了手铐,又颤巍地扶起他,语调卑谦:“沈,沈大夫,这位大人已替你还完赌债了……”
斑驳的灰墙前,沈淮安动了动手,“啪嗒”一声,那副困住他的许久的银拷松散滑落下来。
见状,几个捕快又对着他笑了笑,才带着明了的恐慌,一齐跑开。
沈淮安擡起眸时,陆祈也正看着他,平静中带着几分冷冽,令人无端生惧。
沈淮安没有移开目光。在书院考试时,他曾见过陆祈。
一手拍了拍身侧的灰,沈淮安身着泛白的灰衫,却像是完全察觉不到自己的狼狈,既恭敬又得体道:“多谢陆大人今日相助,沈某改日定如数奉还。”
“听阿念提及过,沈大夫医术不错。”
陆祈语调温和,淡淡说完这句,他转过身,极自然地替陆念安整理起衣裙。
院中似漂浮着若有似无的尘灰,替她鲜亮的鹅黄色衣裙蒙上一层尘灰,他大掌落在妹妹的肩侧,腰间,最後是裙摆,一一拍下那些尘灰。
这个动作不带任何倨傲,就像人皆道之长兄如父。
这麽多年来,他都是如此照顾妹妹。
从十多年前的秋天,他替她寻医治病,往後亦是好生照看着她,教她说话写字走路,她喜欢什麽,便都由长兄替她奉上。
替她寻喜欢的琴,纵容她称得上奢侈的爱好。
陆念安所用的一切,从绸帕到屋中的一盏桃花灯……那些她已经适应的一切,皆是最好的。
他将她照顾的多好。
妹妹离不开人,陆祈便不从同花时间同谁交际,这些年来,也未同谁交好过。
就算在军中的两年,他也没有真正的离开过她。
却也从不同妹妹说。
只是长兄对妹妹的关心。
替陆念安理好裙衫,陆祈温柔凝视着她,语调意味不明:“阿念总是让哥哥担心。”
他的阿念娇气,总惹人疼惜。
就算有一天要离开他,陆祈也绝不会放任妹妹住在这般仄逼的地方。
当下,陆念安望着沈淮安也有些许担忧。
沈大夫的伤瞧着要比上一次更严重,额角破开,唇边也沾染上几丝血痕……
没有等陆念安细看,陆祈一手锢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的视线只能看着他。
他淡声道:“先前同阿念说得话,可认真听了?”
陆念安一愣,才想起哥哥说得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他是长兄,她的婚事本就要他同意。
陆念安便也顺从,很快回答:“好。”
许是因为哥哥才替她撑腰,让陆念安悟出几分有哥哥担心的好,她眉眼弯成月牙,又说:“我都听哥哥的。”
陆祈这才笑了,缓缓放开了她,擡手接过青竹递来的发簪。
云母制成的牡丹花样丶红色宝石丶无暇白玉雕刻而成的玉蝶。
无一不在彰显它的繁复华贵。
陆念安自然也很喜欢,更别说失而复得地东西总是更加珍贵。
她擡手接过,只是素白指尖还未触上,陆祈却将簪子擡高,问她:“阿念喜欢吗?”
陆念安笑盈盈地点头,语调甜腻:“喜欢。”
“别对哥哥撒谎。”他仍温和地看着她:“真的喜欢吗?”
陆念安有些茫然,但还是点头说了喜欢。
只是方才点头,精巧华贵的云母簪子却被直接摔落在地,伴随着清脆的一声响,玉蝶同牡丹间生出裂痕。
陆念安杏眸瞪大,就看着这根发簪在眼前瓦解掉,她眸中带着不解:“哥哥……”
陆祈面不改色地摸了摸她的头,淡声道:“阿念,可哥哥从没教过你丢弃心爱之物,对吗?”
“阿念不满意,扔了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