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第50章第五十章
陆念安也不知自己何时还蹭到了灰,反应过来时,脸侧已被擦拭干净。
陆祁转而握住她的手,他手心宽大,陆念安却生得娇小,素白指尖同样纤细,嫩生生的白,此刻被一手拢住。
他正用绸帕擦拭她的指尖,动作一丝不茍。
陆念安感受到每一根手指都被哥哥摩挲过,等到被放开时,指尖已经变得红红的。
她不太适应地收回手,亦不适应哥哥的目光,有些无措地捏着裙摆退後一步,道:“哥哥今日不是去寺中吗?”
此刻天光大亮,正午暖意盎然。
陆念安想不明白哥哥为何会忽然出现在绿坊街,更不明白他方才说得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正胡思乱想之际,陆祈上前一步,高大的身躯替她遮挡住午後炽热,他静静看着她,语调坦荡:“哥哥不放心阿念。”
不同于往常的平静,陆念安的确能感受到兄长的担忧,就如同他话说得那般。
可她只是来了绿坊街一趟,有何可担心?
陆念安还是想不明白,张了张唇,话还未问出口,陆祈已不由分说地圈住她手腕,带着她重新走回院子。
“哥哥?”就在方才,陆念安才傻傻上当,此刻意识到什麽,她不愿面对,不肯再上前一步。
怕弄疼她,圈住她手腕的长指也跟着松开。
陆祈侧头看她,此刻身着广袖长袍,丝线绣制的竹纹清雅,衬得他面貌清俊,眉目温润,他失笑一声,问她:“那阿念是要哥哥抱?”
有什麽回忆从深处浮现起来。
刻意哭诉,装腿疼不想走路…那些被添油加醋的疼痛,最终都只有一个目的——要哥哥抱。
前些年陆念安还常做这样的事情。
“我都长大了。”陆念安佯装听不懂。
只是在兄长重新握住她的腕时,这一次,她很顺从地跟着往前走。
重新进了院子,院中狭小,零零散散才站着几人,显得拥挤。
这里只是绿坊街最普通寻常的地方,角落处,长久未经受过打理的绿植焉焉垂下。
分明是最生机的春日,整座上京的杏花都齐齐盛开,这里却显现出一种只有深秋才有的萧条。
沈淮安靠着斑驳的灰墙席地而坐,双手仍然被拷住,他素衫狼狈,茶色的瞳干净。
院内一侧,几个捕快还未走,但对沈淮安的狼狈坐视不理,只闲散地靠在一侧。
瞧见这一幕,陆念安便生出一种被愚弄的气愤。
她以为给了发簪便能息事宁人,可怎麽能骗了她的发簪,却连人也不放呢?
生满青苔的石板路上,粉绸绣鞋上前一步。或许是因为有哥哥替她撑腰,陆念安带着一股青涩的勇敢——
圈住她手腕的骨指却一瞬收紧,陆祈将妹妹拉至身後。
初初来到陆府时,陆念安还是个怯弱的孩子。
胆而小,不会说话,见到生人便紧张地将自己藏起。
後来,她惯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眸望着兄长,遇到委屈便要哥哥抱着哄才肯不哭。
而到如今,这个只会依赖他的怯弱幼妹,已经勇敢到可以替他人出头了。
作为长兄,他是该欣慰了吗?
灰墙下沐着一片阴影,陆祁站在影间,此刻背对着妹妹,他眉目间的柔和消散,神色中剩下一片寒凉。
他平静地唤了一声青竹。
久居高位的人不显锋芒,因为见惯所以不惊,周身始终浮动着一股淡然的平和,反而越平和越危险。
几个捕快後知後觉地也意识到什麽,所以在青竹拿着一块碎金子上前时,变得异常好说话。
态度也与方才截然相反,卑微地躬下腰,连碎金也未收下,便慌忙将手中的发簪递出去。
陆念安原本还躲在兄长身後探头探脑,望见眼前这一幕也不闹了,扯了扯兄长的袖摆,低声提醒:“哥哥,还有沈大夫。”
“……”
陆祁沉默一瞬,还是擡步上前,从背阴处走到明亮的光下,他最终停在沈淮安面前,垂下眸子。
他是极爱洁的人,平日里着素衣都比常人矜贵,此刻身着的长袍间无一丝褶皱,竹纹精细,绸缎细腻,越发衬得沈淮安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