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生跳起来,“我我我!还有我!我也要去干活!”
吴雪翠笑,“我可不雇佣童工,再说,你这麽小,能干什麽活。”
“我可以捉虫虫!”
“有人捉虫,不用你来。你还是好好上学吧。”
“喔……”水生瓮声瓮气,“那等我长大了,姐姐是不是就可以雇我干活了?”
“如果那时候你还愿意的话。”
“我肯定愿意!”
待吴雪翠去後,水生妈妈戳戳水生脑门儿,“就这麽想去她家干活?”
“给翠翠姐姐抓虫虫,翠翠姐姐会给好吃的菜菜!”水生奶声奶气。
水生妈妈摸他的圆脑壳,“等妈妈赚到了工钱,就给你买好吃的菜菜。”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好耶!”水生一蹦三尺高。
除了水生妈妈,吴雪翠还请了村中一对勤快的夫妻,林凤霞夫妻做帮工。其实她还有更优人选,如孙大娘家,较林凤霞夫妻,她与孙大娘家也比较熟稔
孙大娘家几个青壮年劳力强健,干活麻利,乃村中干活之能手。
村中青壮劳动力稀缺,多留守老人与留守孩童。唯此农忙时节,青壮年稍多。然农忙一过,大部分皆将离村务工。孙大娘家青壮年因农忙返乡,农事既毕,也将外出,故吴雪翠歇了雇佣他们的心思。
她得雇佣能长期待在村里,能长期在她家干活的。林凤霞夫妻就长期待在村里。
林凤霞夫妻见吴雪翠来找他们俩做帮工,夫妻俩点头如捣蒜。夫妻二人素困于家计,闻讯如逢甘霖,喜不自胜。
先前就问过吴雪翠缺不缺人,一直盼望吴雪翠能雇他俩干活。这会儿可算是等到了。
林凤霞喜得直搓围裙。家里要养几个孩子,还要照顾老人,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紧得像勒进肉里的麻绳。
若不是要在家照顾老年痴呆的老人,他们早就离乡打工去,出门打工总比在家种地强。
夫妻俩靠种地卖粮,养着一大家子,穷啊,穷得指甲盖大的银钱都要掰成八瓣使。现在在能在村里就能打工挣钱,工钱又厚,夫妻俩怎能不高兴?
他俩欢欢喜喜送走吴雪翠。
天黑下来,夜色渐浓,一夜无梦。晨间,露水在菜园子里滚作珍珠,丝瓜架下,吴雪翠弯腰收青藤。
丝瓜架上翠玉悬藤,黄蕊凝香。竹筐里躺着几条水灵灵的嫩丝瓜,尖儿上顶着黄花,活像簪了金钗的娇娘子。
吴雪翠春日所种丝瓜,今已至采摘之时。篮子里摘的都是最水灵的丝瓜,她打算带回去炝锅汤。
携一篮丝瓜归家,烹煮一锅丝瓜汤饭。烹好的丝瓜汤饭,汤汁清练,瓜片翠绿,瓜肉乳白,香浓四溢。
吴奶奶舀一口汤饭。热气裹挟清香,未及入口,已引得人喉头微动。
一入口,丝瓜肉在齿间柔柔裂开。瓜肉口感玉润,绵软如云。裂开之际,汁水迸溅如碎玉。
热烫汁水,清甜中兼有丝瓜独有之草木清新,沁人心脾,格外令人心旷神怡。
最妙的是那股藏在清甜里的鲜。清爽的鲜气顺着喉头滑落,喉间恍若嚼碎三春雨露,暑气顿时被浇灭。
五脏六腑都浸润在熨帖舒惬的鲜气里,舒爽过後,口中回甘。回甘之馀味,仿若是在助人回味丝瓜的一生:瓜苗间落下的春雨,藤叶间漏下的夏阳,瓜架间滑落的露珠,都在舌尖次第苏醒。
“咋能这麽香嘞。”吴奶奶吃地赞不绝口。
窗外恼人的蝉鸣,似浸透了水灵灵的丝瓜清鲜,竟变得不那麽恼人了。
慢慢地,檐外蝉鸣忽地轻了,大抵被这丝瓜汤饭的香气醉了喉咙。
吴雪翠细细品味丝瓜汤饭,拿起盘子里的咸鸭蛋。家里前段时日腌的鸭蛋已经可以吃了。
青灰蛋壳,轻轻一敲,裂纹便如冰裂釉般绽开。蛋白如凝脂玉片,掰开时q弹滑手,红油滋滋流出。
蛋黄颤巍巍隆起弧度,金黄中透着红亮,犹如白玉里沉睡的熔金落日,油灿油灿地诱人口水分泌。
勺触的瞬间,咸香热气涌出。吴雪翠急吃一勺蛋黄,金红的油珠顺着勺沿滚落,在碗底洇出星子般的油晕。口中蛋黄酥沙绵密,很是入味。
再咀嚼蛋白。蛋白软嫩弹牙,带着果冻般的韧劲。软软的韧劲里,腌咸味直往骨头缝里钻。
咸,然不过分齁人,恰似海边吹来的晚风。桂叶清芳与花椒辛香糅成海风里暗涌的潮,香麻如细浪层层漫过舌尖,激得人倒抽凉气,之後在喉间酿出回味无穷的馀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