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他哭
盼如玉怨恨盼言。
在妈妈死前,他总以为对方常年不回家是因为工作忙,後来他才知道,盼言不过是待在另一个家里逍遥快活。
盼如玉敢肯定,倘若他知道得早一点,他肯定要劝妈妈同他离婚,可一切都是来不及的,这个世上就没有来得及的事。
他不知道妈妈因为盼言的冷暴力而患上严重的抑郁症,他以为那抹温和璀璨的笑容同以前一样,他不知道原来这背後藏着极深的悲怆。
他什麽都不知道,所有人都瞒着他。
只有死没有隐瞒。
那日是个周末,他不用上学,妈妈照旧教他弹曲子,可出奇地没有告诉他曲目的名字是什麽,任他如何问,也只是促狭地笑笑,说:“以後你就明白了。”
如果可以,他绝对不想知道。
午睡起来时发现找不到她,盼如玉寻遍整栋别墅,最终在顶楼的一间浴室找到她的身影。
盼如玉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幕。
割破的手腕源源不断地流出静脉血,像一条血红的蛇,盘曲在她的身体下,如此张狂狰狞地冲他微笑。
盼如玉一瞬愣在原地,下一秒他浑身颤抖地扑过去,细细密密的疼痛从心脏开始蔓延,他疑心自己吞下了一把剑,皮肤包裹住的血肉全被刺破泛着血淋淋的疼。
他去按妈妈颈侧的脉搏,没有跳动。
她死了。
举行葬礼时的天气很好,是个蓝郁郁的大晴天,倒灌的海水掀起一朵又一朵白色浪花,飞过的鸟成了长翅膀的鱼,地上的人也变成了鱼。
他们如此畅快地呼吸,撑开嘴巴无所谓地笑,露出黑洞洞的口腔,好似要把人吞噬进去。
只有盼如玉跪在灵堂,从早上跪到下葬。他的腿仿佛没有知觉,感觉不到一丁点疼痛,他的眼睛也像无法感觉痛楚,竟然流不下一滴泪。
他只觉得心脏疼。可没人知道他疼,他们只会评头论足,说:“看,她的儿子不也没哭。”
“冷血。”
“不孝。”
“可怜…”
丢下风凉话又跑去恭维盼言,对方已经敢光明正大地把自己的情妇带出来了,还有那个只小他一岁的弟弟。
盼如玉忽而觉得悲哀,觉得可凄,他定定地望着灵堂上摆放的一张黑白照片,在心底问:“妈妈,为什麽没有人为你哭。”
可随即他又想起那首曲子,如此欢快的音调,是不是叫《诀别书》。
盼如玉紧紧捂住心脏,那里疼得好似被人拿刀一片又一片地切下,他眼睛死死地盯着白布上的布偶猫——他妈妈唯一给他留下的念想。
倏而有只手轻柔地擡起他的下巴,视线从兰兰身上转移到孔君久,对方大抵又因为无措而把额发弄得有些凌乱,微微露出的眼眸半垂着,含了温暖的光彩。
那只手轻轻把他的下唇从牙齿上掰出来,与此同时,孔君久用低柔的嗓音哄道:“别咬,想哭就哭出来,我不会笑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