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沉吟道:“师弟,这迟霜里,是什麽来历?”
……什麽来历?
孟濯尘心中竟划过一丝茫然,无论陆岐舟丶齐鸢又或是戴穆尧,他都能说得清清楚楚,为何此时想到迟霜里,思绪便如同蒙了层雾。
迟霜里是什麽时候来的斩月谷?又是在什麽时候,不知不觉地成为了他最喜爱的弟子?
良久,孟濯尘才道:“我在外游历时,见他虽天赋极佳,但只是一介散修,无门无师,不免可惜,便收他为徒,将他带回了斩月谷。”
掌门还想要说什麽,还未开口,便察觉到什麽似的,一挥袖,门窗霎时皆开,吱呀声音此起彼伏,他喝道:“谁在外面?”
孟濯尘连忙起身一拦,道:“师兄手下留情!是我徒弟。”
戴穆尧一张桀骜的脸从窗户里露出来,他被抓包似乎觉得有些尴尬,耳根处微微红了,进来见了个礼。
“各位师叔师伯,我是……在外面等师父……”戴穆尧道。
徒弟明摆着在外面偷听,孟濯尘脸色已经半青半百。
一圈人都不说话,戴穆尧咬咬牙,跪倒在中间,道:“师伯,师父,霜里他绝对不是你们说的那种人,你们不能这样对他,请掌门师伯明鉴!”
澄心真人气得站起身来:“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我身上的伤全都是拜他所赐!”
澄心真人都一只脚踏进养老生活了,每天就给人看看病侍弄侍弄药材,给自己包扎的时候疼得呲牙咧嘴。
他手脚上伤口须完全剔除掉被那红绳侵蚀的腐肉,才能慢慢好起来。
“戴穆尧!”孟濯尘满眼失望,“这里轮得到你来说话吗?给我滚出去,滚回你的洞府,自己反省几天!”
他心绪已经乱作一团,尤其是想到自己当初曾打过齐鸢一巴掌,又强逼齐鸢到亲手毁掉东风剑。
仙途百馀年,他从未像此刻如此悔恨过。
现如今,齐鸢为了救澄心真人,尚在阵眼中,生死未卜,陆岐舟又受了重伤,唯一清醒的徒弟,却在此黑白不分,还妄图为迟霜里辩解。
是否他这个师父做得太过于失职,所以自己的一衆弟子才落得了今天的下场?
被师父呵斥後,戴穆尧显然心有不甘,但还算恭敬地退了出去。
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麽,霜里竟被押去了地牢之中,而齐鸢摇身一变,成了受害者。这怎麽可能!这其中一定有什麽隐情。
戴穆尧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回到自己洞府中,向家中发了封信。
……
掌门洞府中。
孟濯尘闭了闭眼,道:“师兄,我与你一起,亲自审问……迟霜里。”
顾流道:“师兄此举,恐怕不妥,听澄心师兄的意思,迟霜里怕是想窥探我宗的秘辛,事关重大,师兄该避嫌才是,否则该教别人说师兄徇私了。”
掌门道:“顾流说得不错。师弟,此事你就不要再多过问了。”
他原本还想让孟濯尘放心,说绝不会错冤迟霜里,可想到齐鸢的前车之鉴,便只道:“至于齐鸢,你不必太过担心,既然他能进阵眼,说不定是与师祖有缘。”
可这种事情,谁又说得准呢?
上次齐鸢毕竟是被陆岐舟施了鞭刑,昏迷过去,因此只被擡到了暗室之中,并未被关进地牢。
斩月谷的地牢藏在深山之下,里头关的都不是一般修士,大多是叛出宗门丶罪无可赦的弟子。不能将他们废了修为,赶出宗外,就只好将他们都关在地牢中,牢牢掌控。
地牢里不见天日,走道燃着一点微弱的暗光,迟霜里仍旧被捆仙索控制着,歪着身子在角落里。
那道天雷将他的头发劈焦了,乱糟糟地遮着脸颊,面上也浮着一层漆黑,他就维持着这副模样,窝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以至于拖他去审讯的弟子在一衆不知道被关了多少年的蓬头垢面修士里,找了一会儿才找到他,将他带到了单独的一间牢房之中,又将他手脚架了起来,吊在墙上。
迟霜里低垂的视线里,两双脚走了出去,又有另外两双脚走了进来。
“斩月谷弟子迟霜里,你意图窥探宗门秘辛,污蔑伤害同门在先,残害长老在後,桩桩件件,你可认罪?”
这是掌门的声音,言辞凌厉,他功力深厚,传进人耳朵里,叫人身子都不由得一震。
迟霜里似乎口中在呢喃什麽,以掌门的耳力,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
他在说:“为什麽……为什麽我回不去了……不,我不信!我要回去,我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