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是最可口的佳肴,所以更要慢慢享用。”安鹤笙把手按在门上,像个为了控制血糖多年节制饮食的资深重度甜党,闻到了顶级甜品的味道,从浓郁的蛊惑香气里,条分缕析地剥出每一种高级食材的气味,“你们没有闻到,他身上那种痛苦和罪恶感交织的香气吗?他可不是一个清白的神父。”
空气中漂浮着沥青燃烧的气味,诡异的黑色液体从墙壁里汩汩渗了出来。
安鹤笙用像是赞同般的语气道:“还有什么比诱惑一个神父堕入地狱,更能令魔鬼兴奋难耐呢。”
SN513从指缝里飞速瞄了一眼又赶紧捂住了眼睛:【我就说是“勾引”嘛。】
安鹤笙:?
客厅里,女人为两位神父端来了茶水。
她叫朱虹怜,大概三十岁左右,中等个,很瘦,穿一身颜色鲜艳的碎花裙,开得很低的V字领露出了嶙峋的胸骨。她脸上除了浓艳的口红没化其他妆,衬得双唇格外突兀。
老神父先是自我介绍了一下,他叫严礼,和他身边这位封文漪神父一样,都是来自楼下那座圣督教堂。
“抱歉,大概是我们的工作人员弄错了。”严礼神父温和地说,“能和我们说说,你母亲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朱虹怜拢了拢披散的长发,不安地抖着腿道:“她最近越来越奇怪……一开始是把房间弄得乱七八糟。她很爱干净的,有点强迫症那种。可是那些天,她不仅弄乱屋子,把买来的菜丢得到处都是,还把鱼藏在床底下。等我发现的时候,鱼都腐烂发臭了。我想清理掉那条鱼,她竟然把我推开,然后抱着烂鱼乱啃乱咬……”
封文漪环顾四周,打量了一下这个不大的空间。虽然是老屋,但收拾得很干净,物品摆放得井井有条,好像每一件东西都有自己固定的位置。
不过百叶窗旁边的墙壁架上,有一组小天使瓷娃娃,一共七个,全都面对墙壁,仿佛犯了过错被罚面壁似的。
他收回视线,发现朱虹怜喝完茶水放下杯子后,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刻意转了转杯子,把有图案的那一面转向了外侧。
“……周一晚上,她竟然尿床了。”朱虹怜继续道,“我以为她生病了,就带她去社区医院检查,结果医生说她没有任何这方面的问题。变本加厉……之后她变本加厉,直接尿在地板上。我问她到底怎么了,她对我大吼大叫,很可怕……”
朱虹怜断断续续说了很多,说话时咬着指甲,两条腿的膝盖一下下撞在一起,看上去心绪不宁。
严礼宽慰道:“你别太担心,先带我们去看看你母亲,确定她是不是真的附魔了。”
“好吧。”朱虹怜起身走到紧闭的卧室房门前。
刚才封文漪就注意到,这房子似乎只有一间卧室:“你平时也住在这里吗?”
“是啊。”朱虹怜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打开了面前的房门。
卧室和外面一样冷,像是地窖。空气的味道很糟糕,地上一片狼藉,衣物杂物和纸尿裤扔得到处都是。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昏沉的光线下,能看到堆着被褥的床上隆起一个鼓包。
严礼走到床前,看到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双目紧闭地躺在那里,脸色很差,喉咙里不住发出低喘,听上去很痛苦。
“她昏睡多久了?”严礼摸着方秀的脉搏问。
朱虹怜微微歪着头,皱眉道:“她没有睡着。她是装的。”
严礼一怔:“什么?”
话音未落,严礼的手被猛地甩开了。方秀发出一声尖叫,身体僵直地向上挺起,又重重地摔回床上。紧接着再挺起,再摔下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提起又丢下。
严礼想要按住她,然而她力气大得惊人,乱舞的手臂一把将老神父推得跌跌撞撞,差点撞到墙上,封文漪急忙扶住了他。
方秀怪叫一声,开始扭转上身,弯折成难以想象的姿势,活似麻花一般,痛得惨叫连连。
这已经超过了人类能做到的极限,继续下去,她的骨头怕是会断掉。封文漪立刻上前压制住她,谁知她头一歪,吐在了他的袖子上。
封文漪没有放手,牢牢将她按在床上。她踢着双腿,又哭又嚎了一阵,终于安静下来,似乎陷入了昏迷。
封文漪这才撤了手,从提包里取出束缚带,将方秀的手腕和脚踝固定在床上。
这时严礼上前对封文漪道:“我来准备驱魔仪式,你先去清洗一下吧。”
封文漪去了卫生间,在水龙头下冲洗袖子。
从朱虹怜的描述和方秀刚才的表现来看,方秀的确像是附魔了。可封文漪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按住方秀的时候,发现她从始至终也没有睁开过眼睛。
而且在朱虹怜说出那句话之后,她才开始发作,简直像是一场有意为之的表演。
这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声音很轻很礼貌。封文漪卷起湿透的袖口走出卫生间,见卧室里没人出来,便去开了门。令他意外的是,门口站着的是之前电梯里遇到的高高瘦瘦的少年。
“你怎么在这?”封文漪问。
又来了,那种奇怪的眼神。安鹤笙能感到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令这个年轻的神父十分在意。
“电梯里的事,谢谢你。”他说。
封文漪诧异道:“你来就是为了向我道谢?”
安鹤笙抬起手臂,手里握着一串念珠,银色的十字架从他指间垂下来:“你掉了这个,我来还给你。”
实际上这是他在电梯里抓住封文漪手腕时顺走的。
封文漪认出那的确是自己的念珠,便伸手去接。但少年没有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