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丶若是……
林夜握住雪荔的手用力,将她涣散的神智拉回来。
少年公子擡手,为她整理裘衣,温和笑:“阿雪,真相没到眼前的时候,不必去多想。这条路,你还愿意走下去吗?”
雪荔低头片刻,静静点头,重新擡头——
“走。
“千山万象,我必将独行,必将走完这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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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林夜和雪荔又下山,去找酒庄。林夜发现,自己和雪荔的行路方向,似乎一直曲折着,朝北走。而北边丶北边——
有大散关。
那是北周与南周曾经的分界岭,亦是南北周分国前,大周国与西域诸国的阻断岭。而今,在大散关被照夜将军收复後的今日,那里又藏着什麽样的秘密呢?
那会是……他们此行所求秘密的终点吗?
在林夜与雪荔忙碌的时候,北周凤翔城下,叶流疏等到了一位稀客——北周“小张大人”,张秉。
凤翔如今荒凉得很。
年前,北周寒光将军杨增与南周照夜将军在此地开战,北周虽惨胜,寒光将军却死在了那场战争中。之後两国和谈,南周撤兵的同时,北周也跟着撤兵。如今,驻扎在凤翔的北周兵,只有万人左右。
此地军民颓然,叶流疏自离开金州,来到凤翔已有半月。她发现此地颓废之态,比战败之地金州要严重许多。
将士不思进取,日日喝酒赌钱,不好好操练。据说,宣明帝责罚去年年末那场战争後的未亡者,杀了一大批人。宣明帝一向如此强硬,只是将士寒了心,守卫凤翔,便守得十分随意。
长此以往,必酿成大祸。
叶流疏坐在茶楼上喝茶,听着楼下几个兵的赌钱声。她眉头越蹙越高时,门帘被掀开,一位清风朗月般的郎君,收掉手中伞,拿帕子轻拭衣襟上的水珠。
来人含笑:“真是不巧。每逢与郡主相见,都是雨雾蒙蒙,天地生烟。看来在下与郡主的缘分,托在一个‘雨’字上了。”
青年俊逸典雅,雍容徘徊。他的声音亦如珠玉琳琅,渐次落盘,惊得水花飞溅。这是一种极为动人而高贵的神韵,像云巅上朦胧皓月,像风中未尽烟霞。他既是山巅上化不开的冰雪,亦是夜晚宁静潋滟的湖泊。
叶流疏有些迟缓:“……张郎?”
张秉微笑:“郡主不记得在下了?”
叶流疏手指撑额,有些歉意:“之前郎君总是身着官服,或乌衣云冠,仆从万千。我没有见过郎君这副模样……失礼了。”
张秉将她上下打量一番。
数月不见,叶郡主依然是娇艳欲滴的芍药花,夺人眼目,光彩照人。如此,他便分外满意了。
张秉落座时笑叹:“没办法。在下离开汴京,总得扮作平人,好不引起世人猜忌。只是不知郡主坚持要在下出行,是有何缘故?”
此时的张秉,比朝堂上的他少了许多晦暗,多了许多风雅。只是他垂目沏茶,开玩笑间,语气泠泠中,仍能窥得一丝凛冽杀寒之意:“希望郡主所邀,不是与在下玩闹。”
“妾身知晓郎君日理万机,怎会拿寻常事烦郎君呢?”叶流疏就着茶水,手指在桌上轻轻写了两个字,“林夜。”
张秉薄薄眼皮下的眼珠,轻轻地颤了一下。
他温声:“继续。”
叶流疏:“南周小公子想与郎君合作,只因小公子掌握了一桩郎君应当感兴趣的秘闻——陛下,宣明帝,很大可能,与霍丘国联手合作。”
张秉眉目不擡,只睫毛扬了一下。
叶流疏:“郎君如此反应,恐怕早有些痕迹暴露了。陛下为了雄心大志,不惜与南周和亲,却同时和霍丘国勾缠不清。虽说国与国的合作,非万古不变,可那毕竟是霍丘国……一百二十年前的仇恨,并未过去太久。若陛下邀霍丘进入北周,这于子民来说,不啻于背叛。”
张秉垂着眼,许久不答。
叶流疏手心捏汗。
她如今这番话,是林夜与她的合作。合作成,她生。合作败,她死。她不遗馀力地说服张秉,不过是已经知道自己被宣明帝抛弃,自己必须投靠张秉。
叶流疏见他态度模糊,干脆添上林夜告诉她的很重要的一击:“去年凤翔战争,很可能有问题。”
张秉擡了眼,望向对面美艳无比的女子。
张秉微微笑:“看来那位小公子,已经说服郡主了,郡主才如此卖力。在下倒是可以给那位小公子一些便宜,但在下要看到结果……希望小公子能让在下满意。”
叶流疏心微微放下。
叶流疏道:“我们目的是一致的。南周小公子想求两国统一,共敌霍丘。郎君一力促成和亲,不也是为了相同目的吗?若陛下无德……天下大势,还是要仰仗张氏扶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