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睛镇定地落在少年郎的眼睛上,不看他脸上其他部位。
光义帝屈身,扶起少年:“你家人尽亡,朕是你‘堂兄’,自会照顾你。微言,你我兄弟之间,不必这样生疏。”
世子字微言。
李微言。
光义帝眼中含泪,说到激愤处,声音哽咽:“朕昔日见誉王进京,豪爽无畏,风姿甚伟。朕那时还想着,待国泰民安,便召你们一家回建业常住。谁料到,世事难料。”
李微言道:“陛下不说出来,臣属怎麽知道呢?我爹娘身死时,还以为一辈子见不了陛下。陛下要去见见我爹娘吗?”
光义帝一滞。
李微言意识到自己话有歧义,改口道:“臣说的是,去宗祠看我爹娘牌匾。不过陛下日理万机,死光了人的宗祠又不祥,陛下就不去了吧。”
光义帝本不想去。
但李微言这麽一说,光义帝必须去。
光义帝心中微妙。
李微言说话实在不中听。
但他想到李微言刚刚全家死尽,又被山贼弄了一脸脓包,日後恐怕也要毁容了……少年心性偏激,此时有些激愤,倒也正常。
更重要的是,光义帝还没看到石碑。
光义帝便和李微言一同去了宗祠,给誉王夫妇上了柱香。出了宗祠,光义帝不动声色地问起石碑之事。
李微言这才恍然,带光义帝去看石碑。
李微言:“幸臣不辱使命。全家七十二口人,好不容易换了一块石碑回来,一点都不曾磕碰……”
身边的内宦都快忍不住这少年郎阴阳怪气的说话风格,光义帝却始终温和,保持微笑。
光义帝和李微言走在庭院中,听李微言说他如何保护那石碑,如何将石碑运下山。人走到庭院中段,光义帝听得连连点头时,忽见李微言擡头看一处,周身气势一变。
李微言厉声:“陛下小心——”
他朝光义帝扑来。
光义帝莫名其妙间,被少年扑倒。少年扑棱着跌撞爬起,似要做什麽,但又无力跌倒。而高处寒光从枝叶间露出锋芒,朝下方的光义帝射去——
李微言高声:“陛下快躲!”
光义帝被吼得头痛,慌乱爬起的身体沉重间,被一道射到他面前的箭只绊住。
旁边的内宦吓傻了,瘫坐在地。
好一阵子,他看到四面八方扑下来蒙着面的敌人,才尖声高呼:“来人,快来人。陛下遇刺——”
光义帝今日私服出访,没有带太多卫士。誉王府场景凄凉,遍是白幡,仆从寥寥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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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下午,一则消息传遍金州府衙,让官署中人震惊间,各个想昏厥:
那些山贼卷土重来,袭击了誉王府,绑走了小世子和光义帝。
石碑似乎激起了山贼们的愤怒,他们从山下下来,不光劫走光义帝二人,还对百姓滥杀,放火猖狂。
他们在街上砍伤许多无辜百姓,占地为王,直到川蜀兵来,他们才嚣张地抢着人质,逃跑。
山贼们放下狠话:“想要皇帝老儿的命,先拿十万两黄金!”
“老子们反正走投无路,不做人了!”
衆人慌然:“救丶救陛下——”
阿曾带领着和亲团衆人,到来金州。他们还未和当地官府面见,便看到此地混乱,百姓慌张,兵士满街抓人。
衆人疑惑。
明景和窦燕对视一眼,二女各自摆出无懈可击的笑容,去找街上逃跑收摊的百姓打探消息。
阿曾始终淡定。
阿曾和一摊贩讨价还价,在对方心慌意乱收摊前,他买下了一帽斗笠,戴在头顶。皂纱笼下,挡住阿曾的脸。
粱尘疑惑:“你好端端的,买斗笠干嘛?”
阿曾淡然:“防晒。”
粱尘:“……?”
阿曾:“一路走来,我看此地四面环山,地势低洼,这正是暑日闷热之地势。我预计此地会非常热,戴上斗笠,遮遮太阳罢了。”
明景和窦燕回来。
听到阿曾的胡言乱语,窦燕嗤笑:“你好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