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出这一剑时,齐鸢觉得自己耳边都清净了,可眼前的景色没有发生丝毫的变化。
迟霜里,难道不是他的业障吗?
远处,有人猛地发出一声啸叫,悲痛万分,是戴穆尧,他看见迟霜里受重伤,跑过来时浑身都在颤抖,插在迟霜里胸口的剑是那麽熟悉——东风剑。
“是你!”戴穆尧扭头向齐鸢咆哮道,“你杀了他!”
他的声音太大,震得齐鸢耳朵内隐隐发痛。他的目光落在迟霜里被鲜血染红的胸前,那剑柄上花纹十分熟悉,的确是东风剑。
可东风剑分明就是已经亲手被他给毁了,又怎麽会被他随身带着?无焉剑呢?他的无焉剑不会如此的,对了,闻人无焉又在哪里?
齐鸢突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心悸。
他的手指颤抖着微微一动,东风剑就又回到了他手里。与此同时,迟霜里的身体因为拔剑的动作而僵硬着往上绷了一下,然後又重重地落回原地。
鲜血从他胸口迸发出来,一下绚烂得如同红色烟花。
在刚才齐鸢一剑穿心的时候,迟霜里便已经没了气息。
戴穆尧悲愤不已,当即失去理智,狂性大发,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就向齐鸢砍去,他那刀极重,像是体修才会拿的东西,一下砍在齐鸢的胳膊上,他单薄的身体仅仅是晃了一下,并未感觉到同意。
戴穆尧看向齐鸢的眼中,染上了几分恐惧。
齐鸢冷声道:“师祖在哪里?”
“你在说什麽疯话,”戴穆尧愤怒道,“你为什麽要杀了霜里?”
陆岐舟也上来制止齐鸢,要将他带去师父面前兴师问罪。
面对他们的职责,齐鸢胃部突然翻涌起来。
他像是终于恢复了知觉,鼻尖也传来极重的血腥味,低头一看,他一身白衣,从上衣到裙角,都沾满了迟霜里的血。
他刚刚毫无缘由地把迟霜里给杀了。
两人的斥骂,指责仍在继续,齐鸢好像又回到了那日,他刚在戒律堂里醒来就面临的一切,可他这次没有被迟霜里冤枉。
有很多事情堆叠在脑子里面,叫他分辨不清楚,好吵,他恨不得抱住头蹲下来大声尖叫,他只是想要片刻的安静,来理清楚到底发生了什麽。
等他再度恢复些许意识时,周围确实已经安静了。
地上,戴穆尧没有闭上眼睛,他神情里还流露着些许愤怒与不甘,但更多的是惊讶。惊讶为何与自己一同长大的师兄竟然痛下杀手。
他的一条胳膊从根部被人齐整地砍断,还在汩汩地流着鲜血。
而在他旁边的,是陆岐舟。他四肢尚且完好,胸膛却被人开了四五个拳头大小的血洞,整个人都已经被鲜血染红。
齐鸢麻木的脑子被什麽撕扯着,闭上眼睛,他甚至能够回想起他刚才出剑时的每招每式。
是他亲手将自己三个同门,全都残杀至此。
齐鸢擦了擦脸颊上不知什麽时候流出来的眼泪,握着东风剑,跌跌撞撞地逃出了斩月谷,这一路上并没有人拦他。
斩月谷这师门惨案,很快便流传到了整个修真界中。孟濯尘更是放出话来,若是有哪位修士能够活捉齐鸢,他愿意以重礼酬谢。
残杀自己三位同门,犯下的杀孽太重。一时之间,修真界中有不少修士都加入了要追杀齐鸢的风潮,想见识见识这人到底是如何的心狠手辣。
齐鸢在逃避。他如过街老鼠一般,遮遮掩掩地躲藏,最後被追杀到走投无路之际,是闻人无焉将他救了下来。
齐鸢一见到他,便觉得有了依靠,连日来的愧疚疲惫浮了上来,晕倒在他怀里。
他再醒过来时,透过窗子往外看,是一片湛蓝的海域。
闻人无焉对他解释,是外面想要追杀他的人太多,于是他带齐鸢出海来,暂避一避风头。
他说什麽,齐鸢无有不信。齐鸢的精神太过于紧张,窝在他怀中不停发抖,甚至连见到阳光都会害怕,他反复地说自己并不是有意如此,闻人无焉便轻柔地安抚他,告诉他,无论他做什麽,自己都永远是他的追随者。
齐鸢忘记了自己所有的隐忧,对于他来说,闻人无焉就是那根唯一的救命稻草,他已经失去了一切,他不能没有对方,即便他不知道事情为何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闻人无焉就是他的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