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真的到了她的墓前时,许与乐却哭不出来了,他长久地望着笑着的女孩,想这想那,想以前想以後。
最重要的,在想遗忘。
许与乐捧花的手不知道要往哪里放,他这辈子送过很多人花,唯独给杨亚楠花时,是最愧疚的。
送一次花,杨亚楠就离自己近一点,离她父母远一点,离死亡近一点。
而生死两隔的这辈子让许与乐更愧疚。
“假不假?”杨揠南冷嘲热讽的声音从身後传来。
等到两个人并肩的时候,杨揠南手里的花也放下了,他弯腰起身的时候,盯着墓碑想看出来些什麽,“你喜欢她什麽?”
许与乐也将花放了下来,顺便也放下了手里终于能带给杨亚楠的娃娃,“我把装修的钱连本带息地全给你打过去了,谢谢你对……”
“你就这麽想和我撇清关系?”杨揠南脸上不耐烦的表情一秒都不想藏了,“我问你,喜欢她什麽?”
许与乐不想回答。
杨揠南看了一眼许与乐,冷笑了一声,转过身,迈着步子取来了一袋子东西,“姐,这是这个人送给你的,我今天来就是把它们全带给你!”杨揠南从袋子里倒东西的动作看起来发狠发癫,任谁都不敢向前一步。
许与乐垂着眼睛看着,里面还有一个送给杨揠南的飞机模型,他全都毫不留情面地倒了出来。
硬的和软的,软的和软的,硬的和硬的物体相碰撞的声音却只有硬碰硬听得真切。
周围的鸟一直在说话,一点儿都不像眼前的这两个人,高点的满脸不屑,另外一个面无表情,看起来甚至都不呼吸。
“你是不是喜欢我姐是女的?”杨揠南不想带着这个问题进墓地,“那我就不明白了,你他妈的跟井承宇又是怎麽回事?”
许与乐还没来得及张口,杨揠南都快把地上的花瓣摘光了,“我穿上裙子,带上假发,不比井承宇像我姐?笑话。”
许与乐还是没办法回答这些问题,他擦了擦杨亚楠的墓碑,转身之前给杨揠南留下了最後的关心,“好好踢球,好好读书,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
本来还理直气壮的杨揠南,眼圈一下子就不争气地红了,这是他临走前最後一次允许自己示弱,“我那天,被雨淋了,你都没有管我,你现在又凭什麽让我照顾好自己?”
许与乐的步子继续往前迈,一点都不做停留。
不知道是习惯还是移情,许与乐不能见到杨揠南委屈巴巴的样子,他想转身看看杨揠南是不是红了眼眶,却又不能转身。
所以,到最後,许与乐也不知道杨揠南是什麽样子与他分别的。
是恨是笑是厌恶,一概不知,只知道杨揠南又留下了一句“滚”和“别他妈再让我见到你”。
所以,他应该是心硬的那一个吧。
等许与乐想完的时候,禾怀作为学生代表的发言已经结束,鼓掌声和少年的疏离感对接,显得更引人注目。
下场拿到手机的禾怀,给许与乐回了消息,“肉麻吗?我也觉得有点儿。”
井承宇看了眼许与乐亮起的手机屏幕上的名字,“等禾怀比完赛了,我们一起去接他吧,你也好久没见他了。”
等到许与乐到了机场时,还没想明白井承宇为什麽要来。
井承宇一路上也没说话,看起来整个人都冷了好多,跟禾怀有的一拼。
禾怀确实长高了,也确实不一样了,推着行李箱走过来的时候,寻找许与乐的目光就像湛蓝的海,充满了生气。
许与乐连蹦带跳地把身子向上拔,生怕禾怀看不见他,“这儿!禾怀!”
禾怀的视线被镜片挡住了,就在许与乐没看见他眼睛的一瞬间,禾怀的表情立马就变了,也变得冷起来。
井承宇看了眼许与乐激动的样子,不知想到了什麽,直接把他摁了下去。
许与乐来不及管他,伸手就接过了禾怀手里的东西,“我帮你拿。”
井承宇一看许与乐这样,下意识地伸手就想去替他分担,禾怀却开口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飞机上太久没说话,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真实,“井承宇,别管他,他喜欢就让他拿吧,你什麽事都能替他?”
许与乐已经推着行李在前面带路了。
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都不再开口贸然说话。
许与乐转过身,“快走,饿了。”
许与乐一喊,井承宇就心软了,他扔下了禾怀,快步跟了上去。
只留下身後的人不知通过两人的背影在想些什麽。
许与乐家里,井承宇和禾怀的酒杯一直都没端起来,许与乐一个人坐在一边,一会儿碰这个,一会儿碰那个。
许与乐已经有些醉了,他为所有人高兴,唯独要为杨亚楠难过。
电话铃声响了起来,许与乐被这声音激得哆嗦了一下,井承宇立马拿过手机摁了静音,接了电话。
是李少一,他的语气担忧而急促,有些放心不下,“与乐还好吗?他给我买了好多东西,还有一个我一直想要的航拍器,怎麽回事?”
井承宇看了眼趴在桌上嘴里不住嘟囔的许与乐,替他捋了捋发,“他现在比赛赚钱了,笨笨的,不知道怎麽感谢你,你和小宣,帮他了,还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