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也是,这样的感觉。
下班後照例去买菜,他心中列好菜单,扫码付款一气呵成。
离开冷气充足的商超,车子沿着玫瑰色的夕阳滑行一段时间,停在光顾了多次的花店。
店里有客,年轻店主对他笑了笑:“周医生,您要的花已经包装好了。”
之前连着送了很多天,後来有几日没来。
女孩子精细的手指拨开玻璃纸,含着贴切的笑意问:“和好了吗?”
傍晚时分的光线温和明亮,自上而下倾斜的淡紫色光柱映着空气中细小尘埃,他的站姿很好,如果脱去那身白大褂,金丝眼镜和衬衣长裤,很像高校里以温文尔雅闻名的年轻教授。
“和好了。”他说。
“那就好。”店主说:“祝您幸福。”
回程的路上,给舒意拨了电话,但她应该在忙,没有接通。
倒是周老师的电话接进来:“舒意朋友圈我看见了,那人是不是你?”
周津澈原本打算单手拆掉领带,下一秒却不知想到什麽,放弃了这个举动,淡声回答:“只能是我。”
周老师大概被他的厚颜无耻给惊了一下,半晌嘲笑道:“真是……追到了就行。回头你问一问舒意的时间安排,妈想请她吃顿饭。对了,一中百年校庆,你去吧?”
时间上倒是不冲突,周津澈应下,但:“舒意那边,我想晚一点再让她和家里见面。”
周老师明白他的欲言又止,担心舒意是一时兴起,也担心舒意会有强人所难的不适感。
总而言之,和长辈见面的话题耽搁下来。
周津澈按住指纹解锁,匀净簇新的电梯上行,他敲门时半回着头,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另一扇空荡荡的门。
他得赶紧找一个合适的时间,将他住在隔壁这件事情坦白。
这是一件不大不小的导火索,周津澈不想让舒意觉得他是个居心不良的变态。
舒意踩着拖鞋过来开门时,money已经仰了几分钟的脖子,眼泪汪汪地看着她。
小猫除了眼疾问题,并不会像人类流泪。但money很会利用光线,让自己看起来无辜。
她顺手抱起小猫,清瘦手掌握着门柄,向下一转。
周医生一手拎着超市购物袋,一手捧着花,对她说:“我回来了。”
他说话同时,微微弯了身,清冷气息忽然近了些许,温柔地悬停在她额前:“帮帮我?”
money轻快地逃走,矢车菊和宝珠茉莉代替了它的位置。
舒意原地站了会儿,心想前段时间托人购买的BVLGARI蛇形周年款花瓶怎麽还没有。
买好的肉菜分门别类地放好,需要用到的浸入水池,其馀的冻到冷冻层。
衬衣袖口松散地挽起来,周津澈垂眸注视着有序走动的表盘,脚步一转,对坐在沙发上放空的舒意说:“再帮帮我?”
她眨了眨眼,不知怎麽,脑海里一直回放着她开门时,映入眼帘的黑色领带。
实在是很有周津澈风格的领带,沉稳低调,不出格不花哨,和黑色衬衣相得益彰,一身消毒水气味的性冷淡。
“好丶好的。”
他似乎模糊地笑了一声,也可能没有。
舒意的心跳在这一刻变得很快,她不想再说话,担心某种情绪会无措地逃出来,演变成难以收场的局面。
是谁说的,正装领带眼镜手表,就是最好的春。药。
——我还想吃上晚饭和糖醋小排。她这样安慰自己。
温润漆木的门页,身形颀长的年轻男人随意倚着,没有卷紧的袖口垂散着落下来。
他心甘情愿地低下头,让她去拆系得一丝不茍丶笔挺有形的领带。
灯光很亮,但不刺眼。
舒意对灯具的挑选极其严苛,当年百忙之中抽空飞了一趟意大利,这些脆弱又美丽的易碎品全部由专机运回。
价格和美观度形成超乎寻常的正比,可她此刻却觉得太亮了。
太亮了,她不得已眯起眼。
于是那条本该轻松解开的领带,忽然像一条心怀不轨的毒蛇,冰冷地缠上她的手指。
周津澈低着眼,耐心地看她。
白皙耳尖染上一抹热意缭绕的红,她不经意地擡起眼,水润淋漓的一双眼,含着明显的无奈和挫败。
喉结忽然极轻极细地咽了一下。
周津澈不知道,眼前这种不上不下的境况……
到底是折磨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