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目光一错不错地攫住他,黑眸如同一池深不见底的潭水,但里面却清晰地映出了少年。郁慈抿了下唇瓣,安静下来。
但与之相反的,是一声比一声震耳的心跳声。
……沈清越的目光让他清楚知道,他对男人真的很重要。
而且事关政局,郁慈并不想给男人拖后腿。但这件事,不仅关于他,还关于悟生。郁慈有点犹豫地小声开口:
“那悟生同意了吗?毕竟我都跟他说好要一直接他下学堂了……”
哪怕悟生要比同龄小孩稳重很多,但每次看见他还是会很高兴。他也会在路上给悟生买糖糕吃。
从某种意义上讲,小孩要比少年好哄很多。
沈清越道:“已经提过了。而且,你不去接,悟生会回来得更早,你到时候再陪他也是一样的。”
而之所以会回来得更早,就是因为少年之前每次都会在回程带着小孩去买点心,有时甚至要绕大半个城市。
之前他怎么也没有想过,第一个沉迷于滥用零花钱的会是少年。沈清越极轻地叹了口气,委婉提醒道:
“林伯说你最近每次晚餐都吃得不多。”
郁慈愣了下,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听见男人依旧用最温柔的嗓音说出最无情的话:“阿慈你的零花钱可能要限额了。”
自从上次赔完宝石项链后,小金库告终,郁慈便只剩下男人给的零花钱了。而现在,他最后的资金来源也被限额了。
眼睫颤了又颤,郁慈不可置信地看向他,既委屈又惊愕地开口:
“我只是买了一点点零嘴,没有很多,我保证我以后会好好吃饭的。好不好?”
但事实上,少年每次回来都是大包小盒的,实在跟“一点点”搭不上关系。而且,少年胃口小,大部分点心都是悟生解决。
连带着悟生都无法好好吃饭了。
总总原因,让沈清越只能冷下心拒绝了他。
万万没想到,接悟生下学堂一事还牵扯出他的零花钱被减少,郁慈气得脸蛋布满红晕,哼了一声扭头跑走。
……堂堂总理之子竟然养不起他!他又没有花很多!
委委屈屈在自己房间坐了一会儿,郁慈抱着膝团成一团,目光忽然落在腕上的红翡玉镯上。
他轻轻眨了下眼睛,突然回想起之前贺月寻的所有私产都在他名下,但他为了让贺衡不生气都给了贺衡。
而现在,他穷得叮当响,贺衡却富裕得能养活一大支军队。
……他之前有这么不慕名利吗?居然一丁点都没有给自己留下?
越想越委屈,将那对袖扣翻出来放在床上,郁慈决定十天之内送不出去,他就把袖扣卖了换钱。
“这是送给贺衡的?”一只修长分明的掌越过少年的肩头,将那对袖扣拾起来。
怔了下,郁慈回过头,贺月寻不知何时站在他背后,冷白的指尖捏着藏蓝色的袖扣,神色平淡,眉目清雅。
之前买这对袖扣的时候,郁慈并未说过是给谁,但贺月寻却能精准地猜出袖扣的主人。
心底莫名慌了下,郁慈总觉得他就这样承认男人一定会生气。既不能说是送给贺衡,又不能说是沈清越,两人都没有区别。
也不能说是送给贺月寻的,先不提贺月寻生前从未穿过西装,问题是没有那只鬼会戴一对藏蓝色的宝石袖扣。
面对男人那双清凌无波的眼眸,郁慈一紧张突然小声冒出一句:“……买给我自己的。”
话一出口,郁慈就后悔了,他应该说送给孟澄的才对。
可已经说出来了,郁慈只能硬着头皮问:“我已经是悟生的家长了,所有想气质看起来成熟一些……”
少年水润的乌眸根本不敢跟男人对视。贺月寻语气平静地重复了一遍:“阿慈想变得成熟些吗?”
心虚地嗯了一声,声音低到差点听不见,郁慈飞快地瞄了一眼男人的神色,还试图给他扣一顶帽子。
“怎么,你觉得我的眼光很差劲吗?”
沉默半响,在少年睫羽忍不住不安地轻颤时,贺月寻的嗓音终于响起:“没有,阿慈的眼光很好。”
的确很好,能在众多珠宝中一眼选中最适合他弟弟的。
晚餐时,零花钱大大折扣的少年吃得格外乖,试图用自己的态度换得男人一丝的回心转意。
其实少年是有些挑食的,不吃羊肉鸭肉,不吃黄瓜茄子青椒,和大部分味道刺激的蔬菜。但今晚,盘子里的食物他都蹙着眉尖吃完了。
将少年的举动尽收眼底,沈清越眼底划过一抹笑意,将水杯推到他面前,勾唇道:“我想了想,克扣阿慈的零花钱的确很过分。”
当然过分了。郁慈看似捧着水杯乖乖喝水,实则一直在悄悄观察男人的神色。听到这句话,少年心口忍不住砰砰跳了起来。
嘴角也翘了起来,脸蛋红扑扑的,仿佛一只尝到甜头的猫。
“所以我决定让吴妈每日的餐后点心多做一些。”
不待少年的脸蛋拉下来,沈清越又立即“贴心”地解释道:“毕竟阿慈那些零花钱都用来买点心了,让吴妈做也是一样的,还更加干净。”
家花没有野花香。点心也是一个道理。郁慈始终都觉得吴妈做的点心没有外面的好吃,但有悟生在场,郁慈不太好意思反驳。
只能委屈巴巴地将话咽下去。
当晚,郁慈就将送袖扣的期限缩短为七天。如果七天内他没有遇到贺衡,那么袖扣就将被他无情地卖掉。
在洋楼里窝了四天后,实在是有点无聊了,郁慈便在院子外转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