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震惊和难过,吕品仍然是有怀疑的——因为前些天她的遭遇,让吕品现在不敢相信那些所谓言之凿凿的证据或事实,况且当初袁圆母亲移植的那颗肾脏,不是杨焕在网上发布求助信息后得来的吗?她想找杨焕去追查清楚,偏偏杨焕公司那边因为之前被公安机关切断服务器访问,这些天也是忙得鸡飞狗跳,加之吕品已洗刷嫌疑,杨焕哪里还有心思去打听袁圆的事?
吕品只好去找钱海宁商量,才发现钱海宁已开始查找相关法律条款,还拿着《刑法》问她,袁圆这回的情节,到底算不算情节特别严重。再看他笔记本电脑上打开的网页,赫然列了一排刑法诉讼官司上比较出名的律师名单,还标注着“已拒绝”、“联系中”、“可能有戏”、“不太靠谱”等字样。
吕品脑子里闪过一丝念头,并不确切,模模糊糊地,只是这念头越来越强——钱海宁读研一直是袁圆带着的,两个人交情也不错,他是不是事先知道些什么?不然他何以在案件仍在调查、一切尚无定论的时候,已着手开始联系律师?
她试探性地问钱海宁。
钱海宁迟疑甚久,才轻声答道:“你不觉得,她好像一早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吕品想起前些天高工跟她说对不起,对不起什么?她当时总存着一丝侥幸,觉得袁圆不会做出这么糊涂的事来,高工就算是她丈夫,也未必清楚事实真相,同床异梦的人多着呢!再说当初袁妈妈用的肾脏,明明是车祸丧生者留下来的……可冷静下来想想……最近半年的袁圆,不可不说行为举止是有些异常的。
比如袁圆老关心她和杨焕的进展,还几次劝她不要报名去西昌,原来袁圆和杨焕是很看不对眼的,现在却天天跟她叨念,说你有空先把终身大事给办了吧!当时吕品以为是杨焕也出力给她妈妈的手术帮了不少忙,所以让袁圆改观——现在想起来,袁圆那副口吻,全然像是在交代后事似的!
对钱海宁也是,袁圆一向懒得催他毕业的事,总说:“毕不毕业也就那么回事,他们家还在乎他的工资不成?”最近她却跟监工似的查钱海宁的毕业论文进度,钱海宁已经算很刻苦的了,却老被袁圆k到狗血淋头……
袁圆像是马不停蹄的,要把周围一切人的归宿安排好。
好像晚一天、晚一分、晚一秒,她都无法等待。
至于肾脏的来源,从头到尾只有死者家属和那个医生出现过,没有任何切实证据证明,曾发生过这样一起车祸。
吕品这才清楚地意识到,袁圆的下半生,很有可能都要在牢狱中度过了。钱海宁又开始拨电话,几乎是一家一家律师行地求过去,说律师费不是问题,只要有人肯接这个案子。然而情况并不乐观,“他们听说案子的性质后,就不敢接了。”钱海宁低着头,极力忍耐着什么。
偶尔钱海宁也抬一下头,望望窗外的天空,然后又低下来,和吕品一起查找可能接案的律师。
吕品心中潜藏的猜测开始萌芽,钱海宁抬头的时候,她看到他眼眶红红的。许许多多的蛛丝马迹,此刻好像都牵成一线。原来钱海宁开口闭口就是袁圆长袁圆短的,袁母到北京做手术前后,吕品记得曾听见钱海宁电话里和人争执——当时随口问了一句,钱海宁神色尴尬,似乎是想找家里要钱,被父母拒绝了。不过那时袁圆已和高工走在一起,吕品还安慰他说钱应该不成问题,要他别担心……吕品无奈自己的后知后觉,又实在有些错愕:“钱海宁你——”
但她马上就住嘴了,此时此地,这样的问题,问来又有何益?
钱海宁却抬起头来,脸上不自然地抽动,像笑又像要哭:“我挺瞧不上自己的,这么多年……我都没弄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
他的声音隐忍而压抑,全不像之前乐观无敌插科打诨的小师弟。
又有多少人,能时时刻刻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呢?
他一脸自责悔恨,“其实当时也可以从黑市买的,可是我们都没有太多钱……碰到这种事,我一点用处都派不上……早知道那颗肾脏是这么来的,我就是……”
吕品一声喟叹,轻声安慰道:“先想想眼前的事吧。”
因为袁圆的自首,案件的调查进入新一阶段。吕品的工作基本恢复正常,其他全部工作人员都增加安全学习课程。景总工过了几天才露面,她内心对此事是极其震怒的,高工几次来求她都被她拒之门外。谁知回绝了高工,吕品又来找她打探消息,景总工心下不悦,吕品委婉地把袁母之前几年自助透析的情况讲给景总工听,景总工神色这才稍稍和缓,“其情可悯,但其行不可恕!美人计都用到司令部来了!”
吕品不敢言语,她心里也拿不准,袁圆嫁给高工,是单纯的因为高工那时肯出钱给袁母做手术,还是那时袁圆已和间谍机构达成协议,看准了高工要从他这里下手?吕品底气不足地为袁圆辩白:“她对高工两个孩子也挺好的……”
景总工责难地盯她一眼,“这是原则问题!好在她还有最后一分良心去自首,不然的话,到现在你还出不来呢!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前脚出来后脚就替她说情!”
吕品沉默不言,只是倔在那里也不肯走,景总工没好气道:“好了好了,这个事情我会考虑的,看在她事后态度不错、泄密范围已经得到控制的份上,我会跟上面说两句的。但是你也别做什么指望,要知道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结果如何不是我能决定的!我听说——你男朋友的公司这次也受到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