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家的灶屋里,丁大筐正瞅着碗中巴掌大小的鲤鱼,思绪不禁飘回到十二年前,自从那年他婆娘过世,他家祖宗便足足饿了十二年。
那些年岁,他自己都难以饱腹,哪还有心思去供奉祖宗。他也没少埋怨祖宗未能庇佑,以致后人受苦遭罪。
好在去年祖宗显灵,他家分得二两多银钱,爷仨欢天喜地,一路哼着小曲归家,满心想着总算能过上一个肥年。
岂料钱还未在手中捂热,当日便有好几个债主接连登门。也不知是哪个剁脑壳的走漏了风声,那些讨账的竟连他家所分银钱的数目都知晓得一清二楚。
若不还钱,人家就要拆房;可还完钱,他们爷仨又得挨饿受冻。最终好话说了一箩筐,还去一半外债,还余一百多文钱。
瞧着家家户户都在筹备年货三牲,他这才想起要准备三牲答谢祖宗,于是从曹大婆子家买了只两斤多的鸡。
他寻思着肉和鱼还无着落,爷仨都懒得去街市,坐牛车又不划算,于是便托周保财从街市买来鲤鱼和一斤肉。
此时,丁大筐瞅着那不足一斤的鲤鱼,嘴里不停嘟囔,这点鱼还不够他一人塞牙缝的,也不知那姓周的贪了他多少钱,这巴掌大的鱼竟花了他十三文钱,想到此处,他不由得又感到一阵肉疼。
就在这时,丁锤子气鼓鼓地闯进灶屋,大声叫嚷道:“爹,好了没有啊?人家都要吃晚饭了,咱家还没吃上一顿呢。”
他揉着饿得咕咕叫的肚子,瞅一眼空荡荡的灶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三十多岁的爹,十二岁的弟弟,竟一个比一个懒。
好在他头脑灵活,隔三岔五生次病,倒也能轻松不少。今年他已十五岁了,家中还欠着一屁股债,更别提娶媳妇的事儿了。
起先他还想着将那哭包妹哄骗进门,谁知那丫头竟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似的。那日他好不容易从老鬼手中哄来两文钱,买朵绢花送给她,原以为那哭包妹会追来找他,谁知那丫头片子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两文钱买个大肉包不香吗?气得他肠子都悔青了!
瞧着她先是盖起了大瓦房,又跟酒楼做起了买卖,前阵子还教大伙烧制木炭,程里正那蠢货还给了她五十两银子。
那丫头手中怕是不得有一二百两银钱吧?若能娶她做媳妇儿,这辈子可就吃喝不愁了!
去年那赵氏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能将那丫头许给他,谁知半道杀出个程咬金,那邓家傻老大从中作梗,去年还险些被那傻大个摁死在河底……
“成天就知道胡咧咧,也不见你过来搭把手,去把那碗柜里的肉提过去。”
说罢,丁大筐斜睨了他一眼,也不知自己前世造了多少孽,这辈子竟养了两头懒猪,大的奸猾懒惰;小的四肢不勤。唉!一个个竟比自己还要懒!
丁锤子本欲故技重施,转念一想,今日可是大年初一,要生病也得吃了那些肉菜再生,想到这儿,他这才从碗柜端着肉去了堂屋。
此时,丁家堂屋里已摆好了香案,准备祭祀祖先。
丁大筐将刚宰杀好的鸡,以及鲜活的鱼和新鲜的肉摆放妥当。
随即跪在供桌前,神情庄重且虔诚,祈祷今年村里能继续烧窑卖炭,否则各位祖先只能继续挨饿……
“爹,好了没?我都快饿死了!”
旁边的丁钩子哈欠连天,他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一个劲地催促老爹快些磕头完事。
丁大筐起身,瞪了小儿子一眼:“你这懒虫,就知道吃吃吃,大过年的,说啥死不死的?快来磕头,求祖先保佑你勤快些。”
丁钩子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地磕完头,打着哈欠回屋去了。
“来,锤子,你也过来磕头,请祖宗们保佑你早日顶门立户。”丁大筐朝着杵在门口的大儿子招了招手。
丁锤子小声嘟囔着:“得了吧,祖宗若真能管事,咱家也不会落到如今这地步。”
眼瞧着老爹气得吹胡子瞪眼,丁锤子这才懒洋洋地朝着香案走去。
正当丁锤子祈祷祖先保佑他早日得偿所愿之时,门外传来稚嫩的童声。
“大筐伯,快开门,我们来给您拜年了。”
闻言,丁锤子怔愣片刻,旋即起身,这不是哭包妹的弟弟吗?莫非邓家傻老大想通了,自己不好意思来,特意派他小弟来说亲?想到此处,他抢在丁大筐之前推门而出。
瞧见邓元熹的这一刻,丁锤子顿时眉梢上扬,忙迎上前来:“元熹小弟来了,快请进,进来坐会吧。”言毕,他殷勤讨好地去拉邓元熹的手。
邓元熹冷眸一眯,不动声色地退至一旁。凝视着眼前这个觊觎自家二姐的小子,他皱了皱鼻子,暗自腹诽道,长得丑想得倒挺美,什么东西?也配跟我二姐说亲?二姐才多大啊,这腌臜家伙就起了这般心思。
方才大哥告知这一切的时候,只恨不能立刻狠狠咬他几口!只恨自己不能快些长大!只恨学堂尚未开学……
丁大筐闻声而出,瞧见提着纸封的小男孩,他面色一怔,瞬间恢复如常,不等邓元熹递过来,他便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纸封,掂了掂,哟嗬!还挺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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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摸了摸,哟!还热乎着呢!莫非是那小丫头亲手做的美食?不会是他们说的卤味吧?听村里那些个小子说,那玩意可是极好的下酒菜呢!
但不知今日刮的什么风?村里那独一无二的富户竟给他家送礼?也不知这里头是啥好吃的?若不是对面这小子还没走,他恨不得当下拆封,一探究竟。
他摸了摸怀中的六十一文钱,犹豫片刻,眼底闪过一抹精光,随即放下手来,讪讪一笑。
“呵呵,熹小子,大筐伯最近手头有点紧,要不……要不等大筐伯手上宽裕些了,再将回礼给你送过去?”
邓元熹瞬时眉眼一片冰凉,嗤嗤一笑:“既是这样,那我先回了。”待他转过身来,撒腿就朝村头跑去。
幸好大哥有先见之明,对付他们这种厚颜无耻之人,就该准备些与众不同的大礼。
望着拂袖而去的人,丁家父子愣在了原地,说好的拜年呢?怎么头也不磕一个,就这么跑了?这是拜的哪门子年?
“爹,快进屋拆开瞧瞧。”丁锤子拽着丁大筐就进了屋。
丁大筐来到桌前,迫不及待地拆开纸封,父子俩一看,瞅了一眼那几坨压扁的圆形粪便,当即差点被气个半死!这是啥狗屁拜年礼,分明是一坨畜牲的粪便!
邓元熹没跑多远,就瞧见倚在叶家院门口的大哥,陡然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吼,小男孩笑得小肩膀一耸一耸。
“大哥,成了!”
嘴角疯狂上扬的少年竖起了大拇指:“小弟,真棒,走,咱们回家。”说着,他将骡车牵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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