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时喜欢抖机灵,想必为人也是极其开朗的,这使得他看上去像个三十出头的青年。但不知是不是操心过度的原因,青年的眼下泛着些淡淡的乌青,下巴上的胡茬儿也还没来得及刮。
“别的事倒没有,”该办的正事办妥了,许愿薄唇一抿,情绪肉眼可见地高了一些,甚至同人开起了玩笑。他侧了侧身,将江驰让了出来,“我给你送个人。”
“哟,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许副支队给我送人?这不太好吧,”医生打趣说道,顺便挑了挑眉,显得有几分不大正经,“他什么情况啊?看着没什么病。”
许愿余光轻轻扫了江驰一眼,道:“没病,就是受伤,不严重,正好你给他看看。”
医生应了下来,不做多想便将两人带进了观察室的隔间:“外面人多,你俩进来再说。”
江驰略微有些讶异,他没想过有一天领导会关心自己的伤。但转念一想,这样好像也不是不无道理——他现在是市局禁毒支队的外勤,不再是从前分局里那个只管给领导们打杂的跑腿小碎催了,禁毒支队无论是工作的难度还是危险性,都比当初在分局高了不知多少截。
更何况,像他们这样为着禁毒而时常奔走一线的,更容易被人记仇。
“哎,那个谁,发什么呆,衣服脱了躺上来,”医生一边说着,一边快速地给双手消了毒,戴上医用手套,又麻利地把便捷医药箱推了出来,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甚至不到半秒钟,“别走神了,就你,赶紧的,不然你老大一会儿生气怪罪我。”
江驰四下看了看。许愿正靠在门边,一如既往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单手插进裤袋里。
“让你过去就过去,”许愿视线与他对视一会儿,“怎么扭捏得像个姑娘似的。”
江驰:“”
空气沉默一瞬,江驰认了命般走到铁架床边,一屁股坐了下来。
铁架床年数有些久,稍微动一动便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在弥漫着消毒酒精的静谧空气中显得有些刺耳。
医生朝他扬了扬下巴,俯身道:“衣服脱了,不然我怎么知道你伤在哪儿。”
江驰犹豫了一下,他的眼神不自觉落在医生的工作牌上。
工作牌被擦得很干净,这彰显出主人一丝不茍的工作态度。
工作牌上印着主人的一寸照片,照片旁边则标注着姓名和职称——陆风引,市第一人民医院神经内科副主任。
“烟添才有色,风引更如丝。”江驰不自觉念了出来。
“小伙子文化人,”陆风引轻轻一笑,朝他比了个大拇指,“不过你得先让我看看你的伤。”
紧接着,陆风引朝门口处使了个眼神:“快点儿,你老大还等你一起回局里呢。”
江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冷不防同队长的视线撞上。
队长的眸子还是如初见时那般深沉,叫人看不出情绪,眉眼又如被雕刻刀深深刻过一遍,粗粝中带着几分艺术般的温润,同米开朗基罗的雕塑作品《大卫》有些异曲同工之妙,还略有些令人发怵。
“我这就脱,”江驰将手放在衣服下摆处,“但他”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江驰说话的声音,许愿不一定能听见。索性江驰直接了当地向陆风引道:“他能不能暂时出去一下?”
还未等陆风引有所反应,门口处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关门声。
江驰和陆风引同时看过去——许愿可能长了双顺风耳,又或者是读懂了他的唇语,方才真就关上门出去了。
观察室里的东西一应俱全。
陆风引把推车推至铁架床的旁边,指导江驰做了几个动作。
“手呢,这样能动吗。”
江驰照着陆风引的动作做了一遍,点头道:“能。”
“那这样呢,”陆风引按了按江驰后肋骨附近的地方,“有什么感觉?疼吗?”
“还行。”江驰嘶了一声,微微蹙眉。
陆风引看他反应,便知他在说谎,不过倒也没有过于追究:“得了,骨头没坏就行。”
见自己没什么大事,江驰刚想穿衣服走人,下一秒便被陆风引的无情铁手一把按回床里:“走什么走,还没完呢。话说你这是被钝器打出来的吧,铁棍?”
江驰后背本就受了伤,正微微跳痛着,倒也没什么碍事的地方,只是被陆风引着无情铁手一压,后背上的伤处瞬间像炸开似的,激得他一个没忍住,闷哼出声。
陆风引手里拿着纱布和消毒用的药,正欲给他包扎。
“等等,”江驰从铁架床上坐起身,瞥了他工作牌一眼,“你是神经科医生。”
“对啊,怎么了,”陆风引贱兮兮地笑了起来,“质疑我的专业水平吗。”
江驰扭过头:“没有,你想多了。”
“我好歹是本硕博八年打拼上来的正规医生,普通外伤我也一样可以处理的,”陆风引手里仍旧拿着纱布和消毒工具,一副吃了瘪的表情,“还有,这位小兄弟,你能不能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盯着我的工作牌?医院证件照很丑的你不知道吗!”
江驰疑心的点并不是这个,他倒是丝毫不介意自己背上的伤由谁来处理,也丝毫不介意处理它们的人是否专业,毕竟他自己处理伤口的时候,也只是马马虎虎用毛巾沾水擦擦,裹了纱布就当包扎过了。
于他而言,只要不危及生命,那便都不足挂齿,伤口总会自愈,更谈何包扎。
“周善的采样检验是在你们医院做的,说到底,你们医院跟公安局有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