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了一层灰的面坨坨。
顾棉沉默着看了它很久,然后没忍住吸了下鼻子。
没事……打个鸡蛋上去,流心那种……它就变成金黄色了……
很好看的。
顾棉手忙脚乱一不小心连壳带蛋一起打进了碗里,他忙跳下来去找筷子,然后坐在门槛上认认真真仔仔细细挑鸡蛋壳。
南城王府的下人系着围裙,阻止也不是,帮忙也不是,只能站在一边唉声叹气。
周卜易躺在树下摇椅上,身上盖了毛毯,手炉一个塞在褥子里,一个抱在手中。
顾棉好不容易挑好了壳,可却傻了眼。
他看别人也是直接打在碗里,为什么人家的蛋一会就熟了,而他的现在还是生的
他好像又搞砸了……
顾棉耷拉着脑袋,端着那碗不知道能不能吃的“阳春面”,慢慢走到周卜易面前。
他低着头,咬着下唇,手臂颤抖,泫然欲泣。
“小殿下,如今是你要毒死臣,怎的臣还没哭您倒先哭上了?”
周卜易坐起来了一点,接过碗,等看清里面的东西后,就连一贯能说会道的他也沉默了。
…不想打击孩子信心,但恕他真的下不去嘴……
“吃面呢,好歹给点汤吧?”周卜易把碗撂在一边,往后一仰又懒懒散散躺回去,“得,毒死臣还不够,小殿下这是打算把臣活活噎死。”
顾棉低着头,两根指头捏着周卜易一角袖子,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周卜易手背上。
“别哭了行不行?真是输给你了丫头”,周卜易十分不情愿的又坐起来,葱白修长的手指去捧顾棉脏兮兮的小脸,“抬头看着我丫头。”
“怎么了嗯?怎么就非要煮这碗面呢?”
顾棉只埋头肩膀一抽一抽,不抬头也不回答。
“再哭?”周卜易作势扬起手,“再哭臣要揍人了。”
顾棉一听,将周卜易袖子攥得更紧,然后闷闷哭。
“唉……”周卜易的手落下来,放在顾棉头顶,用力揉了揉。
“死丫头,臣上辈子一定欠了你的。”
“行了行了,臣还没死,给谁哭丧呢?”周卜易恋恋不舍从温暖的被窝里出来,然后往膳房走,“滚过来,臣教您做行了吧,烦死了。”
给谁哭丧都不给先生哭,顾棉手里攥着周卜易袖子,心里钻着周卜易牛角尖。
先生是神人,先生不会死。
周卜易动作很麻利,三两下卷好了袖管,一脸嫌弃弯腰把顾棉抱起来放到灶台上。
满屋子的烟排出去,炉子里添够柴,火苗烧旺起来。
涮锅,烧水,调味,下面,一气呵成。
盛了一大碗和一小碗,汤分均匀。
葱段撒上去,锅里水烧干,然后热油。
鸡蛋磕两个,打在热汤里,一会就烫白了蛋清。
瞧着已经很诱人了,可直到那锅热油滋滋淋上去,顾棉很没出息咽了口口水。
没办法,太香了,热油一倒,整个空气里都是熟香。
顾棉凝望着周卜易沾了凉水有些泛红的手。
他先生怎么什么都会啊?
好喜欢……先生……
周卜易把面端出去,然后用筷子粗的那头敲了敲顾棉脑门。
“学会了吧?”
顾棉点点头,周卜易便把那筷子递给他。
他张开双臂,等着周卜易给他抱下去。
周卜易轻嗤了一声,卡着他腰给他弄下来。
然后便立刻松开了他,往桌边走。
那天有些许白雾,但不大,正是文人雅士们围炉煮茶的好时候。顾棉呼噜呼噜吸着他那碗香喷喷的面,时不时偷看他先生用瓢往壶里添水。
在又一次抬头之后,他跟周卜易对视了。
周卜易放下瓢,屈指弹了一下他眉心。
“现在能说了吗?”
“今天是……九月初八”,顾棉声音很小,但能让周卜易听见,“寒露节。”
“臣怎么不记着寒露有吃阳春面的习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