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府大门的牌匾砸落在地,伤员、尸体在门外东倒西歪,两侧墙边烧焦的痕迹,无声揭示了雨水的作用。
厮杀还在继续。
锦衣卫、东厂、腾骧左卫、白莲教、夷人、私兵,乱七八糟的人马混沌一团,只能依稀从双方的服饰上略作区分。
刀枪剑戈狠狠冲撞在一起。
“维持阵型,刺!”骆思恭站在高府大门前,高呼一声。
腾骧左卫排作一排,紧紧咬着牙关,奋力一刺。
“噗噗!”
长枪入肉的洞穿声,痛彻心扉的哀嚎声,默契地同时响起,鲜血炸了一脸,令人胆寒。
立刻有呕吐的厂卫被拖了下去,后人补上。
“围拢!杀!”
厂卫承平日久,反贼乌合之众,双方甫一遭遇,皆是毫无章法,闭眼瞎抡一般。
待得彻底绞杀在一起之后,厂卫终于站稳脚跟,开始组织起阵型,整齐划一地开始屠戮贼人。
数十红盔卫分在两翼,盔甲上道道白痕,沉默握着刀往中间围拢,脚步整齐,动作划一。
“噗噗噗”
寒光泛起,冲在最前面的十数个臂缠白巾的反贼,上一刻还面目狰狞,下一刻便戛然而止。
沉闷的声音响起,几乎犹如割麦子般,十余人便倒地毙命。
戚继光眼见厂卫虽同样有着损伤,却占据了绝大的优势,已然将贼子压制,心中这才松了一口气。
“去!往右翼冲阵!”
客军援助,最是忌讳以自我为中心,搅乱了正面的厮杀。
作为当世名将,自然没有犯这种低级错漏的时候,只是指挥着亲卫挥纵马的优势,冲向右翼那一团结阵而动,顽抗最是激烈的贼人。
“得令!”
短促一声应诺,便是战马嘶鸣声响起,汇入高府门前这一座绞肉的磨盘之中。
哪怕只是长街,骑兵的优势依然尽显。
驰骋而过,什么阵型都维持不住。
长枪扫荡之下,便是几道血线抛洒在半空中,一具尸体跌落在地。
“不愧是戚家军,哪怕长街纵马,依旧阵型俨然,当真天下精锐!”
混乱中,不知哪个眼睛尖的赞了一声。
戚继光回过头去,赫然见得一名绯袍大员,勒马靠近。
前者看清面目,正欲翻身下马行礼,又见战事未停,一时犹豫。
最后只好咬牙在马上拱手弯腰:“下官拜见殷总督,此时不便下马,还请总督见谅。”
靠近之人,赫然是进京述职的两广总督殷正茂。
殷正茂见其人与自己拉开距离,保持警惕,不由得摇了摇头:“癣疥之患,平定不过反掌,戚都督不必这般如临大敌。”
戚继光一时无言。
殷正茂的名声可不见得有多好,贪污成性这个词,说的就是此人。
更何况,连兵部尚书石茂华都谋反了,眼下出现在这个地方的,又是身居高位的文臣,戚继光哪里敢放下戒备?
面对殷正茂的近乎,戚继光只好语气急促地转移话题:“殷总督!陛下如何了?圣驾有没有为逆贼所冲撞?我能否入府面圣?”
殷正茂拿下巴点了点守在高府大门外的血色杀场:“乱成这般,何必强往里面冲?”
“莫急,陛下无恙,只偶有几名贼人翻入过院墙,很快便被扔了出来,皆未冲撞到圣驾。”
“咱们等这些逆贼被彻底扑灭,再求见陛下便是。”
当然,他还有话没说——戚继光都知道防着他殷正茂,那些厂卫此时又岂会轻易放人进去?
他殷正茂堂堂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总督两广,要进去自然不是难事,戚继光武将出身,敏感时刻,恐怕就要被拒之门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