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童手里仍死死抓着那半块甜饼,听了这话,大大的眼睛瞪住他,那意思是——这问的什么蠢问题?废话!
徐忘云蹲下来,从怀中掏出一袋甜饼,递给她,“吃吧。”
小女孩登时一愣。
宋多愁犹犹豫豫蹭过来,躲在徐忘云身后,对她说:“那些本来是我的……算啦!都给你了。”
小女孩反应过来,狐疑而警惕的上下打量他,不知道去接。徐忘云只好放在她手里。什么也没说,只摸了摸小女孩乱蓬蓬的头发。
骤然被人这样揉了脑袋,她浑身竖起来的尖刺受惊般一下收了起来,茫然看着他,像是无措——约莫是她大街小巷流窜惯了,对付地痞流氓得心应手,但却从没遇到徐忘云这样主动给他东西吃的人。
人人自顾不暇,哪会有什么多余的东西分给她一口呢?
轻柔的,温暖的力道只在她脑袋上停留了一瞬便消失了。徐忘云刚想站起,却忽然被两只乌黑的小手死死拉住。
徐忘云回身,就见小女孩扯着他,嘴里不停叫道:“啊!啊!”
她语调有些急促,像是还有什么话要对他说。徐忘云蹲下来,耐心道:“怎么了?”
只见小女孩从贴身衣物里掏出个脏兮兮的小布包,裹得里三层外三层。她一层层拆开,露出最里面还算干净的一块粉色的布——中间赫然躺了一枚铜板。
她便将那块小小的铜板拿起来,珍惜且郑重地放进了徐忘云的手心里。
宋多愁奇道:“咦,这小丫头还要给我们钱呐!”
徐忘云说:“谢谢,但饼是送你的。”
小女孩却摇了摇头,在地上写写画画起来,其间不断对着他焦急的“啊!啊!”的叫。徐忘云摸不准她什么意思,低头去看地上她画出来的古怪画符。宋多愁也蹲下来,也不知是否因为字丑的人总是惺惺相惜,他福至心灵道:“女……食……呀,云哥哥,这好像是个‘娘’字!”
徐忘云艰难辨认一会,发现宋多愁说得竟然没错。
那还真是个娘字。
徐忘云看看她:“娘?”
小女孩点点头,指指自己又指指徐忘云,将铜板塞进他手中,一个指头坚定的指向巷子口外。
“云哥哥。”宋多愁说:“她是想让你当她娘啊?”
小丫头焦急的摇摇头,更用力的指了指巷口。
徐忘云看看她,再看看地上的“鬼画符”,忽然就明白过来了。
原来那铜板不是谢礼,是要买他帮忙的“贿赂”。
他一时有些啼笑皆非,道:“你是说,你和阿娘走散了,要我帮你找到她?”
小女孩点了点头。
徐忘云道:“可是,你阿娘在哪呢。”
小女孩面露茫然,摇了摇头。
这可就有些难办了啊。徐忘云哭笑不得的心想,自己这几年也不知是因为什么,隔三岔五碰上个有求于自己的。不过他转而又想到从前师父说人一生跌宕,百般因果,不论好坏,总是命里带的定数,过究亦无果,且就顺应天命,往前走吧。
徐忘云于是将铜币放回去,说:“好吧,但铜币就不用了。”
小女孩紧紧攥着钱,忐忑地看他。
徐忘云对她微微一笑,拉住她的手往巷口走。小女孩脸上又浮现出那点茫然的神色,大睁着眼睛看看自己被轻轻拉住的手,又无措地看了看宋多愁。
“傻丫头!”宋多愁蹦蹦跳跳跟在她身后,朗声道:“这是答应带你去找你娘啦!你放心吧,云哥哥答应下来就一定会办到的。嘿嘿,云哥哥最最心软了!”
小女孩反应不过来似的,呆呆地看他。
徐忘云道:“多嘴。”
半个时辰后,面摊上,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的小女孩坐在板凳上,和宋多愁同样捧着个面碗。她脸上黑黢黢的污泥被洗没了,显出原本秀气灵巧的五官来。只是那头枯黄的头发却实在打结的太厉害,百般梳不开,只好自耳朵下面一刀剪了,变成了个怪模怪样的齐耳短发。
见她吃得差不多了,徐忘云问:“你叫什么,为什么会流浪,原本家在哪?”
小女孩停了吃面的动作,想了想,又将方才那贴身的小布包拿出来,抽出最里面的的粉帕子,兴致勃勃地指着一处给二人看。
徐忘云侧头看过去,见那块小小的帕子一角精巧的绣几朵圆润洁白的花,中间一点青黄的蕊,像是梨花。
“梨花?”徐忘云说:“这是你的名字?”
小女孩开心地点了点头,好像很久没听到有人这么叫她似的,对他扯出个生涩的笑来。
“你叫小梨花啊。”宋多愁嘴里都是面条,含含糊糊地说:“我叫宋多愁!你叫我阿愁哥哥就好啦!”
小梨花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哦,对不起。”宋多愁这才反应过来她不能说话,大大咧咧道:“没关系,你知道我是‘哥哥’就行啦!”
徐忘云拿筷子敲了下他的脑袋,“吃你的饭。”
宋多愁脖子瑟缩一下,乖乖闭了嘴。
徐忘云继续道:“那你家呢,还记得多少?”
小梨花神情落寞下来,两只手在空中画了个大大的圆,又比划出个三角形。宋多愁立时翻译道:“哦,大大的屋子。”
她手舞足蹈起来,宋多愁看着她的动作,也不知全是胡扯还是真能看出点门道,一令一动道:“这是三个小人,哦!是你爹娘和你。”
“有很多花和草,还有许多小鸟……哇,大户人家啊。”
“门口有条河?哦是大路,有个很凶的人一直逼你写东西?那是夫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