渌州的有钱人自是不必亲身做这些小事,于是一场供给大家消遣发泄的拍卖会顺应天时地利人和,就这么召开了。
华挽月给李随昱送了入场信物,在还不知道他有没有收到的时候,被华夫人华逐辰叫着一起上了马车。
原本母子俩是不用跟着去,但华挽月的计划里需要二人帮忙打配合……虽然这次的计划她也不是很拿的准……不管了,赌一把。
拍卖会的地点在石河之上,一艘巨大的奢华画舫游船,名为“流金舸”。
客人在岸边特定的院落换上统一服装,隐蔽掉一切个人特征后上船,等待拍卖会开始。
其实让他们换衣服这个设定是不必要的。因为渌州的上流圈子就这么大,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参加拍卖会有很大的面子因素,换下身份证明反而不能让他们出尽风头。
但华挽月在和华老爷商议之后还是保留了这个规矩。
一是因为还是有少部分客人不想暴露身份,那些爱出风头的下船后拿着拍品显摆一圈也能达到同样目的。
二是因为隐藏身份的拍卖会听起来很有噱头,能吸引很多对拍品不感兴趣,但对拍卖会感兴趣的人前来,华家可以趁机拓展人脉。
最重要的一点,人只要隐藏了身份,内心欲望暴露出来,伪装出来的面具也会跟着松懈,华老爷可借此机会看清一些东西,以便华家在渌州内发展得更顺利。
画舫拍卖会对外的东家是外地来的神秘富商,实际上掌控人是华老爷与其几个心腹。华挽月参与其中,占了三成股。
拍卖会三个月开一次,这才是第三次。
才第三次,华家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
华挽月摘掉头上珠翠,将耳朵上的绯色海珠耳铛收好,穿戴起女性顾客统一的红底黑边绣着金线牡丹半袖襦裙,与同样换好衣服的母亲弟弟踏上了“流金舸”。
连日暴雨,石河水位大涨,水流汹汹。
流金舸不便出港,二十条手臂粗的长绳将它牢牢拴在岸边。高大的船身如同一座小山,几乎要穿破厚重的浓云,灯烛落点亮山脚一颗星,星光引发璀璨的山火,光亮在水雾朦胧中延伸,恰似唤醒小山的脉络。
拍卖会的会场有两层,一层大厅,二层雅间,雅间先到先得,随机分配。
华挽月这次给世子和自家人留了最角落的两间,雅间之间的墙壁为了保证隔音有两层,她让人撤去了一层,仍旧可以挡住普通的谈话音量,但只要高声说话,隔壁屋子就能听见。
然后她便坐在窗前,呆呆地看着底下的大厅从空无一人,到渐渐人来人往——李随昱会来吗?
富婆亲自邀请,李随昱焉敢不至。
他紧赶慢赶才从深山老林里赶出来,家都没回,见过来送信物的人之后,直接和汪夏来了石河码头。
他们在岸边院落处换好衣服,汪夏撩起自己的白发,无奈道:“换装对我们两个有用吗?”
鹤发童颜和青皮光头的搭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再怎么打扮也能让人一眼就认出他们来。
门外小厮敲了敲门,“两位客人换好衣服了吗?我们有妆娘可为二位客人伪装。”
两人对视一眼。
汪夏打开门,只见一位二十出头的侍女抱着两颗长发飘飘的人头,正对他们盈盈地笑。
汪夏下意识退后半步,挡在李随昱身前。
侍女微笑道:“奴为二位客人上妆。”
她将人头转过来,竟是棉花做的假头,假头上的头发倒是挺真,看起来是真人发丝制成,连发髻都梳好了。
房间的门关上,一刻钟后,两位气宇轩昂风度翩翩的美男子便出来了,任谁也看不出他们和白毛光头有关系。
二人登上雕梁画栋璀璨夺目的流金舸,在侍女一路引领下进了二层雅间。
雅间的窗边放着一张榻,榻上矮桌隐几样样周全,桌上有鲜果、果干、瓜子之类消遣的食物,旁边放了一本装饰繁复的图册,封面写着“今日拍品”。
汪夏到窗边向下看,正前方一座高台,高台上数十把太师椅,底下座位有近百帐,此时几乎已经坐满了。
有白衣侍女从两侧小门鱼贯而入,每人手里都捧着用红布盖着的托盘。她们各个身姿曼妙,白纱蒙面,走上高台,对下面的客人轻盈地俯身行礼,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拍卖正式开始。
拍卖师先是欢迎了大家介绍自己,详细介绍了拍卖规则,最后道:“下面开始第一轮竞拍。”
那些白衣侍女只留一个,其余人转身端坐于高台上的太师椅,怀抱物品静静等待。
汪夏坐于榻上,绕有兴致地看着场子在拍卖师的带领下越来越热热闹,赞叹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唱卖,真是有趣。殿下,你可知东家是谁?”
“是谁?”
“我要是知道还用问殿下吗?”
“我也不知道。”李随昱正在翻看今日的拍品目录,果然在第三页的地方看见一套极品红珊瑚佛珠,包括一条持珠、一条配珠和一条挂珠。
其中挂珠最为惊艳,一千零八十颗红珊瑚子珠,母珠是一颗墨翠佛头,画册上看不出具体颜色,但光凭细致的图画和文字描述,李随昱已经能想象其天价。
这么贵的东西,有价无市啊。
就算华挽月真把这套佛珠拍下来送他,他也很难出手换钱。
李随昱愁啊。
汪夏忽然压着声音道:“那是不是方知府?”
李随昱朝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见底下一群同样打扮的人群里有个背影相当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