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切都没有被世界遗忘的恐惧让他无所适从。
季留云记得自己的名字,但这个名字可以随时出现,也可以随时消失,因为他对这个世界没有意义。
就像一片被埋葬的无名枯叶。
他甚至都没机会告诉这个世界:他很害怕。
也是在这个院子里,进门左边第二棵树下面。
月光很凉,但顾千的呼吸是温热的。
季留云听见他在梦里那样脆弱的呢喃:“我一定要活下去……”
原来这个人和自己一样,都在世界的角落里小心翼翼地藏着恐惧。
人会打季留云,顾千不会。
同类会折磨季留云,顾千也不会。
就连说要杀季留云,顾千都是别扭的。
季留云知道,顾千也很想活下去,所以晓得活着很难。
慢慢的,季留云开始记住一些事。
顾千不知所措时会微微扬起下巴。
顾千生气时会抿着嘴,像是和全世界赌气。
顾千睡觉时会微微蜷缩,梦里也会保护自己。
这些细节是季留云收集的星星,照亮那片蛮荒空白。
季留云对于自己失去记忆并不觉得困扰,新的记忆总会慢慢填满空缺。
他可能有很重要的过去,也可能没有。
如果失去记忆是一种遗憾,那他很荣幸,能在一片空白里遇见顾千,重新获得意义。
季留云才不傻呢。
既然已经有了失去的遗憾,那为什么还要主动的错过呢?
他知道,顾千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好天气。
如果,这具被遗忘的躯壳可以让两条命同时拥有意义。
那么季留云会飞快地为顾千捧场。
整个宇宙里,谁都不能夺走他的地位。
他认真写下:季留云想被顾千喜欢。
顾千把城无声送来的床安置在二楼对门,顺便把那间房赏赐给了傻狗。
季留云蹦得老高,在屋子里转来转去,趴到床上滚两圈,又去窗边望一望,最后再次坐回床上为自己能拥有房间而哭了两场。
闹腾得很。
顾千看得想笑,但压住了嘴角。
他很快就后悔了这个决定。
入夜,生物安寝的时候,死鬼房里响起了吭哧吭哧的粗喘。
声音穿透走廊,吵得顾千翻来覆去睡不着。
顾千推门而入时,傻狗正手忙脚乱地把什么东西塞进被子里,极其不自然地坐直身子。
“躺不下去?”顾千靠门框上。
“你床上也有豌豆?”
季留云拨浪鼓转世,说话磕磕绊绊:“我没有,我就是……那个。”
“藏了什么?”这眼神飘忽的样子让顾千更起疑了。
“你自己拿出来,还是我去翻。”
季留云缩了缩脖子,慢吞吞地掀开被子,露出里面那个石墩子,看得顾千想扇他耳刮子。
“你大半夜把这个抱床上干嘛?”顾千看着那块起码五六十公斤重的石头,再结合傻狗下午的反应,诡异的念头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