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店有里外两个房间,里边的房间有个沙发,带杨今来之前,他已经将沙发擦拭过。
他领着杨今走进去,揽着杨今坐在沙发上,回答:“离工大近。”
沙发不大,杨今只能被迫蜷在他身侧,轻声反问:“为什么要选离工大近的地方啊?”
答案早已不言而喻了。
这段时间,杨今总是要求梁也带着他去工大转悠,他们一起走过工大很多教学楼和实验室,还偷偷在人家学校楼顶搂搂抱抱。
杨今好像特别喜欢拥抱,最开始还是机械地靠在他怀里,现在已经学会在他怀里蹭蹭。一有人经过,杨今就会立刻弹开,推推眼镜,假装正经。就真像小兔子一样。
每次看到他这样子,梁也回去之后都要抽好几支烟,才能缓解身体里莫名其妙的躁动。
现下梁也又想逗小兔子玩儿了,他故意说:“哦,这里离工大近,学生多,生意应该能做起来。虽然在胡同里比较太偏,但多想点儿法子做做广告宣传,钱少不了。”
杨今听完,安静了几秒没说话,看起来有些失落。
片刻后,他小声说:“所以是因为地方好才选的这里。”
“不然呢?”梁也把他拉向自己,“好学生,你希望我因为什么?”
“我没希望。”杨今已经离他很近,努力不看他,“我才不希望呢。”
哟,伤心了。
梁也勾起嘴角,伸手把他的脸拉过来——杨今力气还挺大,真够倔的,他费老大劲儿才把那张小脸掰过来。
耳朵尖是红的,鼻尖是红的,眼尾也是红的。梁也思绪全然乱了。
梁也扣在杨今下巴上的手自己用了力,就把杨今拉到离他更近的地方——他能感受到杨今的呼吸停在他唇边,再近一些,他就可以将他的呼吸剥夺。
店什么时候能开起来,他什么时候能赚到钱,什么时候,他才能做比拥抱牵手更过分的事情。
梁也克制住那些不受控的冲动,手指在杨今脸上滑动,只是轻轻抚了抚他那颗小痣,没做更多。
他对杨今说:“你再等等吧,我很快就能赚钱了。”
杨今已经眯起的眼睛茫然地睁开,睫毛翕动地很快,最后落下来,盖在眼睑上,漂亮又失落。
片刻后杨今伸手抱住他,埋在他怀里闷声说:“那你快一点吧。”
十天也太久了
从那以后,“你今天赚够钱了吗”就成为杨今每次见到梁也的第一句话。
每次杨今说这话时,都用那种直勾勾的、满含期待的眼神看着他。这好学生偏又生了一双冷清的眼,冷眼含情,搞得梁也浑身燥热。
夏天是真的来了啊。他妈的,钱怎么还不来。
于是梁也马不停蹄把分店开了起来,他充分利用铺面的格局,外屋做小卖店,主要贩卖受学生欢迎的干粮零食、日杂用品,以及计生品。
里屋被他打造成了一个小型录像厅,摆了十几张椅子,整了一墙壁的光碟,架了个录像机。
光碟和录像机是梁也撺掇老板投资的,他没花一分钱,但承诺三个月后一定连本带利把录像机的钱还上。
做音像店的主意不是他凭空想出来的,是他这个月在哈尔滨大街小巷乱窜时发现的。
一些居民区的胡同里开始出现这样的音像店,买一台录像机,一些光碟,就不间断地放电影儿就能赚钱,放的多是没在内地上映的外国片、港片,以及深夜人们喜闻乐见的小片儿。目前这种店的数量不多,市场还没饱和,工大附近更是一家没有。
于是店一开起来,梁也就去工大门口蹲守,逢人就介绍他的小卖店,说他那儿有好东西,能大饱眼福。
如此,一传十十传百便传开了:工大胡同里有一家小卖店,小卖店能看片儿——白天看港片,晚上看鬼片,半夜那啥那啥的片儿,二十四小时不间断营业,一张全天通票就一块钱,能看一整天,比电影院便宜多了!
刚开张的一个月,梁也就把录像机的钱还上了,每天数钱算账都算不过来。
月底的某一天,梁也特意停业了半天,骑自行车带杨今到中央大街那个道塔斯俄餐厅吃了一顿。
梁也没觉得有多好吃,刀叉也使不明白,对面的人吃得好像也没有很开心,梁也觉得真他妈不值。
杨今咀嚼很慢,好像思忖很久,才低眉轻声说:“你现在好忙,都看不到你了。”
一块干巴巴的俄罗斯面包噎嘴里,梁也给它硬生生咽下去,终于露出笑容。哦,原来是因为这个不开心。
他不着调地问:“好学生,这么想看到我啊?”
杨今不说话,拿着刀叉戳盘子里无辜的肉。
梁也就哄:“现在刚起步,店我得自己守着,看这样子马上就能赚到很多钱了,等再赚多一些,我就雇个人来帮我看店,然后时间都用来陪你,行不行?”
杨今叉子下的那块肉已经千疮百孔,他低声说:“才没说让你陪。”
哎哟,真够倔的。梁也看着杨今那样儿,忽然又想抽烟了。
老天,让他的钱赚得再快一点吧。
吃完后梁也将杨今送回家,然后回粮友胡同看了母亲,孙娴问他做得怎么样,他信誓旦旦:“妈您就放心吧,我马上就能带您过上好日子了。”
马上。
这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最纯真的幻想,也是他初到社会要上的第一课。
梁也骑着自行车,叼着烟,吹着口哨骑回工大胡同,到了店门口,一愣。
两张封条赫然贴在他的铁门上,落款是这个片区的监察大队,原因不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