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北方的人体格比南方人强壮,北方的鬼也比南方鬼要厉害些?墙子暗想,说不定可以引荐昭妃与那女鬼认识,看到底是南方女鬼强横,还是北方女鬼厉害。
正在这时,上头传来一阵怪异的朗笑,略沙哑的男声响在宫殿之中,无人不为之肃然。
“大殿里如此热闹,北戎大王子可是在向贤妃娘娘讨教中原风土人情啊?”
墙子顺着声音看去,便见到两个侍立在门旁的宫女掀开珠帘,一道紫色的身影负手穿门而入,快步进到大殿之中,身后还跟着数名身着绯色或绿色太监服制的宫人。
来人年近花甲,头发被束在帽里,露出的鬓角已经斑白。但他精神矍铄,身姿挺拔,浑身上下一丝褶皱不见,即使脸上沟壑难平,却也丝毫不显老态。
这就是徐嵘。虽然没有人说话,但从众人恭敬的态度来看,墙子想,这人就是被袁引反复念叨过好几次的很厉害的太监徐嵘。
其实墙子最开始是不屑一顾的。一个太监而已,能厉害到哪里去?但现在他忽然改变了想法。
漠瀚眯着眼睛,左手闲闲地摆弄着自己的扳指,道:“这位想必是徐嵘,徐掌印。久仰,我在北戎便听过你的名字。”
徐嵘并不行礼,只是微笑着略一点头,俨然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
漠瀚接着说:“我今日代表北戎而来,贺贵国君主寿辰之喜。何以到现在,还不曾见你们皇帝一面?”
坐在殿中的几位大臣脸色尴尬,他们互相觑着,都没有说话。
“陛下国事繁忙,一时脱不开身。况且今日只是接风宴席,待到正式典礼时,自然会接见诸位使臣。陛下还考虑到大王子久不见胞弟,定然思之念之,特意让你们兄弟团聚呢。”徐嵘微笑不改,进退有度。
漠瀚转头看到了坐在自己下手的,多年不见的七弟弟漠渎。当年送他来大绥时,漠渎不过车轮子那么高,一晃眼,便已经长成大人了。只是这个弟弟久在大绥,丝毫没有北地男儿的粗犷之气,反倒沾染了南方的文弱瑟缩,显得不伦不类。
漠瀚脸上的不屑,根本懒得掩饰。
宾主尽欢
东风拂皱春波面,一轮孤月上中天。
丝竹雅乐还未止歇,作舞的宫人换了一队又一队。
漠瀚将酒杯斟满,忽然转头对下手的漠渎举杯道:“阿弟,这么些年,在大绥过得可安好?”
漠渎立刻捧起酒杯,回敬道:“回大王兄,自然处处是好。”
漠瀚看着他斯文地饮下杯中酒,举帕擦拭嘴唇上沾湿的酒液,行动间丝毫没有北戎人的豪迈气概,心里不由得更添几分轻蔑。
徐嵘身份特殊,并没有入席,只是坐在主位侧面,桌案上也并无菜肴。他眼角浮现出几根深刻的沟壑:“大王子,今日漠渎王子的几位同窗亦在,你若是关心漠渎王子在我大绥的事情,他们也可作陪。”
叶秉烛和岳凛等人应声起身,遥遥地对着漠瀚抱手行礼。
李奕璋心里看不上这群五大三粗的蛮夷之人,只自顾饮食,并不言语。他常想着北地是不曾开化的荒芜之地,北戎人也只知蛮力抢夺,哪能明白大绥博大精深的文化?叫漠渎来学苑,他也学不懂几个字儿。
漠瀚将这个皇子的骄矜姿态看在眼里,说道:“既然七弟说处处是好,那便处处是好。不过我听说中原有个故事叫做‘乐不思蜀’,你可不要忘了自己是北戎人才好啊。”
漠渎讷讷地应下。
墙子想,凡人真是麻烦,同为人族,却要分个北戎人和大绥人,中原人和番邦人。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同吗?
徐嵘道:“七王子年龄渐长,我们陛下近日里也在思虑,叫漠渎王子归国之事呢。”
漠渎的眼睛顿时亮了一刹,不过那光华转瞬即逝,被他掩盖在心底里。
漠瀚瞥了自家弟弟一眼,心里冷笑。如今北戎王年事已高,王帐里的十二个儿子个个都已经长大成人,等到北戎王去世或者退位,他们这群兄弟之间自然少不了一场王位的角逐。这个时候,大绥要将漠渎送回北戎,居心昭然若揭。
一位在大绥长大的北戎王上位,会有利于大绥。如果这位王的性子再柔弱可欺,方便控制,那就更好了。
当然,漠瀚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因为那个王位,他势在必得!
“七弟归国之事且先不谈。他既然在大绥呆了这么多年,有了一群朋友,叫他回北戎想来他也舍不得。”漠瀚转开话题,继续道,“实不相瞒,这次我来,是有重要的任务在身。我本想面见贵国皇帝之后再当面提出,但既见到徐掌印,想来是一样的。”
徐嵘含笑道:“大王子请讲。”
“北戎七王子质于大绥许多年,是我北戎摆明诚意与大绥结好。但我父王日夜忧思,恐两国之间渐生嫌隙。故而,此行我代我的父王,来求娶一位大绥公主入主王帐。望以鸳盟之约,结两国永世之好。”
话音一落,宫殿之内落针可闻。
要知道,北戎王已经是半截身子快入土的人,而且听说他极其残暴,对待自己的妻子亦是蛮横无比,他的三任妻子,皆是暴毙身亡,其中是非曲折十分耐人寻味。而上一任北戎王后,去世也不过两载。
岳凛与叶秉烛对视一眼,低声道:“宫里一共三位公主,最年长的奕云公主已经婚配,剩下奕河公主才十六岁,那老北戎王都是可以当她爷爷的年纪了!”
叶秉烛却道:“此事未必会落到公主头上。封一位宗室女子为公主,由她前往和亲,这样的前例也并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