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你那日在独幽亭刻画孩童的笔法,根据不同年岁的五官大小比例,能将这些画改一遍吗?”
“能是能……可这些画是?”
“画像是京畿周边县被拐卖的孩童。”
凡涉及缉捕的衙门,都有会画人像的官。
小衙门是文画通才的师爷兼任,水平参差。这些画像就是底下各县所交,不少敷衍了事,但求眼耳口鼻齐全,对照画像能在大街上找一堆差不多的孩子。
大衙门如大理寺,有擅写五官体貌的丹青手。
但未见真人,空有口头描述,描绘结果与真实的面貌有所差别。人力所限,亦未能逐一下访去重绘。
今日岳守信来纠缠,叫陆执方想起了馥梨,即便是大理寺的人,画婴童神态这一项都不如她有灵气。
那些江湖骗子是要被连根拔起的。
早先拐卖的孩童已散落各州,等到收网、入狱、审讯各轮走完,又要耗费不少功夫,耽搁一日,找回来的希望就少一分。不如在这碰碰运气。
馥梨数了数,一共八页,“世子何时要?”
“你何时改出来,我何时给大理寺的人临摹,临摹数十份后,用邮驿传至各州衙门。”
陆执方无意催促,习惯使然,见不得与公务相关的事情拖拖拉拉。馥梨点头,同他并肩走到自己屋门前,手推开了一道门缝,“那我尽量快些。”
“量力而行。”
陆执方此刻才掀眸,看一眼她的模样。
少女一头青丝乌光濯濯,浴后两颊天然薄粉色,胜过万千红妆。门缝慢慢闭合,那双如黑玉浸清泉的眸子快要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陆执方抬手,按在了那门缝上。
“世子爷?”
“还能进去看吗?”
他来有正事,亦有私心。
正事想问画。
私心想问,那套画桌,还喜欢吗?
似朱砂点玉,灼得晃人眼……
“还能进去看吗?”
将阖未阖的门缝后,她对上陆执方询问的眼神。
馥梨松了手,让出位置,让青年跟着她进屋,同上次一样,陆执方未四处走动,只用目光梭巡。
她今日晌午回屋,才看到多数陈设家具都换了。
最称心如意的要数临窗这张宽大长桌,比她少时在家中用的画桌还好些。馥梨将画像斜放,取来床头灯盏,脱下灯罩,叫光线更充盈漫散。
“再添一盏。”
陆执方指了指圆桌中央的莲盏灯。
她依言搬来莲盏灯,一左一右安放,满室明光照着陆执方蹙起的眉尖,她能看清他眉宇的纤毫纹理。
“还是暗了。”
“屋里有蜡烛。”
馥梨从箱笼里翻出一对二指粗的白蜡,就要凑到跃动的火舌前。这白蜡是整个静思阁仆役通用的蜡,点起来有黑烟,是灯油用完时的替代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