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儿铁了心惹事,即使挨了两巴掌也依旧一言不发,像是今日非要将事情给闹大不可。掌柜在一旁气得直跺脚,只得赶紧转身向郁老将军和池城主赔罪道:
“这疯婆娘才是真的晕了脑子,真是惊扰各位贵人了。什么冤屈不冤屈的?女人家就是事儿多,不过就是我们楼里的娘子们互相之间为了点儿钗啊、环啊的,争几句斗几句,哪来的什么滔天的冤屈?”
柳儿在掌柜的扯拽下不停地挣扎,边挣扎边在心里疯狂盼着男人尽快救她于水火之中,但终究事与愿违。
扯拽之间,一个人影从人群中闪过,即使看不清面容,柳儿也知道那个匆忙逃走的身影究竟是何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原来是当了顶罪的替罪羊。
柳儿咬了咬牙,还是没能狠下心拆穿男人。心中被背叛的悲痛抹去,事已至此,若是就这么跟着掌柜走了,自己的下半辈子铁定已经是没活头了,倒不如心一横赌一把,说不定还能拽着一个垫背的。
——“什么钗环?明明就是那个琴师!就是他那日差些便辱了我的清白!若是今日,那恶人还是能逍遥自在,那便让民女一头撞死在这锦安楼里,一了百了便也落得个干净!”
——“那姓卓的就是长了张人模人样的脸,心里却是丑恶至极!民女也想与他对簿公堂!可他整日装疯卖傻,衙门又怎会信民女之言!”
——“那时我一人在厢房里,他私自闯进来硬要与我行那苟且之事。若、若不是那、那民女的清白估计早已”
——“求各位贵人今日定要还柳儿一个公道啊!”
柳儿身上的舞裙在刚刚的扯拽之中便早已皱烂不堪,脸上的妆也在嚎啕之中糊作一团,脸颊上还留着一个鲜红的巴掌印,早已没了平日里光鲜照人的样子,整个人跪在地上既疯癫又可怜。
一旁的掌柜听了柳儿这话顿时暴跳如雷,本欲再次上前动手,却被两旁的人拦下,只能指着柳儿破口大骂道:“你这疯婆子,他一个傻子的能有那么大的能耐私自去你的厢房?你此言简直是毫无根据!”
——“各位贵人们千万别听这个疯婆娘瞎说,那卓公子本就是个深入简出的,又是生性孤僻平日里都不喜与他人交往,就是在下一个做掌柜的见卓公子一面都难,怎么会平白无故跑到这婆娘的厢房里去?”
柳儿心知此时闹得越大越好,索性将身上的架子都扔到一边,指着掌柜就破口大骂起来:“什么生性孤僻?还不是你这人见他弹得一手好琴怕砸了你这摇钱树才如此偏袒?我看你这就是为了那个琴呆子,不把我们这些老人当人看罢了!”
这原本清净高雅的后阁,却听两人面红耳赤地在对着骂街,那景象属实是精彩又讽刺。
眼见那两人骂得愈发起劲,梁沛好几次想着要不要出声劝阻,却看着池城主只是坐在一旁冷脸听着,丝毫没有现下便论出个对错来的打算,反而笑着将头转向一旁低着头不敢吭声的郁漠:“泊志,你来说说,你对此事有何看法?刚才这柳儿娘子指名道姓要你相助,你可得对得起人家所托。”
一旁的郁夫人还以为是刚刚那个女人的话冒犯了池城主,赶忙替郁漠回道:“泊志他一个娃娃能懂些什么事儿?这案子既然是发生在沛城,那自然是交由城主决断才是。”
池城主笑着回道:“夫人不必紧张。各位此次南下,一来沛城便碰上这等事,本就是池某照顾不周,又怎么会迁怒一个孩子?”
——“只是池某想着正巧泊志、文柏这两个孩子都在,倒不如趁这个时机好好锻炼锻炼他们。”
——“不知郁老将军意下如何?”
郁老将军也只是笑:“既然是在你沛城的地盘儿,那便用不着如此客气!这两个孩子年岁也不小了,全听由你这沛城主的安排便是。”
——“漠儿、沛儿,你们两个便协助你们池伯父断了此案,若真能断出个所以然来,等回了京城,我自然重重有赏。”
郁老将军这话一出口便是泼出去的水,郁漠和梁沛二人也只得向城主拱手道:“皆听池伯父吩咐。”
——“那就你二人所见,现下我们又该如何呢?”
郁漠本就是个性子急的,一听到捉人更是来了劲头:“要不干脆就将那琴师和这个舞娘直接一并抓到衙门里去,免得他听了风声便跑路了。”
——“小辈以为不妥,”梁沛摇了摇头,“这案子我们尚且只听了一方证词,且此女之言本就漏洞百出,至于她口中的那位琴师我们甚至连面都没有见过,是否存在证人也未曾可知。若是直接将那琴师羁押,反倒是不利于我们后续继续询问,倒不如先唤那琴师上来审上一审。”
明显梁沛要比郁漠思虑的更周全些,池城主听了也是点了点头说道:“沛儿所言有理。”
这边郁漠也知道自己所言太过冒进,耷拉个脑袋,耳边都飘上了两朵红云,池影觉得这孩子属实是有趣,抬手揉了揉郁漠的脑袋:“泊志年纪尚小,虽有些急躁,但也算得上是有勇有谋,日后多加观察定能成大才之士。”
——“那便按沛儿的意思去办吧,先传那琴师上来。”
一听城主大人要传卓玉宸上前,一旁被众人架住的掌柜情绪反而更加激动了,急忙向各位解释道:“万万使不得呀!贵人们,这琴师定是真的被冤枉,他那癔症犯起来是要吓坏人的!可万万不可让他上前啊贵人!”
“你方才不是说那琴师只是摔上了腿脚不碍什么事吗?怎的现在又遮遮掩掩?”郁漠将那掌柜从人堆里拎出来扔在地上,“怎么?你们若是不愿将人交出来那我专门给他叫几个人,直接把那个琴师抬过来,你看看这样的待遇可配得上你们那个‘沛城一绝’?”